一堆沙子是松散的，可是它和水泥、石子、水混合后，比花岗岩还坚韧。
——王杰
1. 初来乍到
PM 01:00 Ace Virgin学院 教师宿舍
“堪培拉姐，能提个问题吗?”
“想知道什么?” 堪培拉姐将我的行李箱放在宿舍楼门口。
“喷火是您以前提到过的那位公爵家大小姐吗?”
堪培拉姐扬了扬眉毛，示意我做出解释。
“喷火在战斗时的动作跟堪培拉姐你有点像，都有一种贵族似的优雅，单纯从风度上来说比堪培拉姐你还要从容。我记得你是侯爵家出身，能比你还要优雅，恐怕也只有那位公爵家的大小姐吧。”
“一如既往的敏锐呢，” 堪培拉姐笑道，“我跟她自小相识，虽然我要比她早成为Ace Virgin，但我相信她将来一定会比我更优秀。”
以前在飞虎的时候，堪培拉姐就常常把那位公爵家大小姐挂在嘴边，就像骑士提到自己守护的公主般引以为豪。恩……堪培拉姐是照顾过我的大前辈，那位喷火大小姐又是堪培拉姐的‘公主’，我不怀疑那位大小姐的优秀，不过我指挥得动她吗?
“李，你不用多虑。”就好像看穿我的心思般，堪培拉姐笑道，“你是‘巴拿马英雄’，正是她认可的那种指挥官。”
“那个称号是媒体给我硬加上去的，功劳是飞虎里大家的，我只是尽力支援大家。”
堪培拉姐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如果你想要找喷火聊聊的话，她下午三点左右会去研究所那里，乌今天来帮学院里的Ace Virgin检查装备，喷火有很多意见要跟他提。”
“乌也在这里?”我按住太阳穴，那里微微有些痛。
堪培拉姐回以复杂的笑容，回答：
“他定期来学校给Ace Virgin的A.V.G进行维护，学院里聚集了来自世界各国的A.V.G，光靠学院里的整备班有些应付不了，于是院长就让乌有空的时候过来帮忙，毕竟他是我们的老相识了，他的技术你也是知道的。”
“恩，知道。”我深深地叹了口气。作为洛克希德·马丁空间系统公司第一开发部的主任，乌的A.V.G研发技术放眼世界也是顶级的，而且他也是飞虎多年的旧识。
就是在性格上有些缺陷。
“那就这样了，我还有些事，先回院长那里了。” 堪培拉姐将房间的钥匙丢给我，便急匆匆地离开了。我望着她的背影，有一种温暖的感觉。答应院长来学校担任教官后，院长让我先回宿舍休息，今晚把小队成员的资料发给我。明明很忙，堪培拉姐还是特意把我带到宿舍，仍然像以前那样爱照顾人。
托她跟院长的福，明明来到一个全新的环境，却有种怀念的感觉。
我提起沉重的行李箱，走进宿舍楼。该说真不愧是Ace Virgin学院吗?我的房间位于七层宿舍的顶楼，原本做好了提着行李箱爬楼梯的准备，不料宿舍里竟有电梯。搭乘电梯轻松地来到顶层的房间前，插入钥匙，推门进入，展现在眼前的房间比预想的还大，进去就是厨房，后面是连着阳台的卧室，置鞋处的旁边则是浴室。 房间里家具齐全，床、桌子、椅子与橱柜外，更有三个塞满了书的书架。
我走到书架旁，发现全是和Ace Virgin有关的技术书籍，院长准备的还真是周到。
虽然我的行李箱很重，但主要是军用笔记本电脑和自卫用枪械的重量，里边的东西并不多。很快就整理好房间。看了下表，距离堪培拉姐说的时间还有一会儿，便走到阳台上透透气。
虽然现在离放学还有些时间，但还是可以看见许多上室外课程的学生。宿舍的阳台正对着一个操场，那里正进行这一场足球比赛。
操场上，学生们被分为两组，分别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前锋、中锋、后卫和守门员，担任裁判的教官一吹口哨，学生们就发起冲锋，向对方猛攻。
哦?在激烈交锋的两组学生中，我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红色卫衣，用黑缎带将粉色头发束成两股小马尾的娇小少女。不会错的，就是之前和J-7，喷火一起参与模拟战的小队成员“火神”。
只见她接过队友传过来的球，轻轻一带，晃过对方的拦截，快速地向禁区跑去。一连有几个男生阻挡她，都被晃了过去，她把球带到球门右边，抬脚劲射，那球以一个漂亮的弧线险险擦过球门。
楼下响起一片混合着鼓劲与遗憾的喧闹声。
火神是我将要教导的学生之一，应该对她多一些了解。我从宿舍楼上下来，就近观看火神的比赛。
啊啊，她果然是非常显眼。在操场上互相激烈攻防的学生中，她是唯一的女生。
Ace Virgin学院除了培养未来的Ace Virgin以外，还招收Ace Virgin相关职业的学生，设有A.V.G整备科、Ace Virgin医疗科等，将来会成为Ace Virgin的Ace Virgin科学生，其实只占学校里很少一部分。因此，学校里除了亭亭玉立的女生外，也有不少男生。
“……为什么会有一名女生参加男生间的比赛?”
是听见我的自语了吗?身后一名学生说道：
“您是刚来这所学校的教师吗?那您有所不知，操场上的女生是Ace Virgin科的学生火神，她的身体素质哪怕在Ace Virgin中也是出类拔萃，虽然是男生间的比赛，但完全没有问题，倒是对那些男生有点抱歉呢。”
回答我的声音非常柔和，应该是一名亲切的女生，我转向她，想要多聊一些有关火神的话题，不禁怔住了。
那女生留着及腰的金发长发，发梢用白色缎带扎了起来，头顶上一根翘起来的呆毛非常可爱，一身黑白相间的修女服饰，加之闪烁着柔和光芒的红色眼瞳给人以亲切的印象——我没看错，她就是稍早之前同样参加了模拟战的“无畏”，可是……
“您怎么了?”察觉我惊讶的视线，她困惑地歪了歪头。
“啊，没什么，你有点像我的一个朋友。”
“是吗?那祝她健康。”跟无畏一模一样，但气质截然相反的少女露出了和善的笑容。我对比稍早之前，无畏冲入敌群时，那狂战士般的尖声长笑……应该是双胞胎吧?
虽然很想向她打听无畏的事，但随着比赛逐渐接近高潮，气氛也热烈起来，稍后再问吧。
将注意力转回球场，正如那个女生所说的，火神的实力确实了得，她带球突破像一阵旋风，灵巧如兔，勇猛如虎。晃过拦截她的对球员，一闪间就冲到了对方门前。可她还没来得及射门，就被早已守候在球门旁的三人围住。无奈之下，火神只好传球给后面的队友，可惜跟上来的队友技术不佳，转眼间球被抢了过去。对方开了一个大脚，迅速转入反攻。
恩……应该会输吧。球场上的局面非常明显，火神固然是个好球员，但她的队友不行，比对面差很多，对方只要盯着火神严防死守，火神这方就绝对攻不进去。而对方转入反攻的时候，冲在最前面的火神又要跑老长一段距离回防。
伴随着一阵欢呼，火神那一组的球门被对方的前锋攻破。我扫了一眼比分板，三比零，火神那组落后了三球，应该说胜负已分了。
尽管如此，火神仍然不知疲倦的跑着，一点都没有气馁的样子。
“学院里喜欢足球的Ace Virgin很少，无法凑足踢球的人数，”身旁不知是无畏的双胞胎姐姐还是双胞胎妹妹的金发女生开口道，“而Ace Virgin的身体素质过高，又无法和别的女生一起踢球，因此火神若想踢球就只好跟男生一起，为了公平起见，分配给火神的队友水平会差一点。”
这已经不是差一点的程度了吧。我在心里泛起苦笑。这所学院里Ace Virgin科的学生很少，但整个学校都是围绕她们运转。其它科的学生想必对她们抱有复杂的感情吧，哪怕是这种形式，他们也想获胜。
“那孩子可真喜欢足球啊。”我感叹，就算是这样的比赛也想去踢球。
“是啊，她喜欢得不得了呢。”金发女生肯定道。
终场哨声响起，火神那一组以五比零惨败给对方。然而火神脸上却不见一丝阴影，相反还不时拍拍队友的肩膀，一点也没有埋怨队友拖后腿的意思。看来光是可以踢球本身，她就已经很享受了。
我看了看表，喷火去研究所的时间快到了，便朝金发女生点点头，她也很有礼貌地向我微微欠身。
关于火神的事，一会儿去问喷火吧。我转身离开。没走几步，就听见火神朝气蓬勃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无畏你看，这也是一场精彩的比赛吧。”
无畏?!我意外地转过头，看见火神兴奋地和金发女生说话，那女生回以温柔的笑容。
她是无畏?!
2.研究所
PM 03:10 Ace Virgin学院 研究所
虽然对无畏的情况有些挂心，但现在还是优先跟喷火见面吧，从院长那里听说她将要担任小队的队长，在明天正式和小队里的成员们见面前，我希望先跟队长沟通一下。
Ace Virgin学院的研究所位于学院深处，是一幢背靠大海的玻璃建筑，从这里用肉眼就可以望到位于海上的演习场。
“欢迎来到研究所，少校。”
我向研究所门口全副武装的警卫出示了ID卡，他向我敬了一礼，便联络里边的工作人员出来带我进去。
研究所的内部空间十分宽阔，A.V.G所需的各种配件与武器被锁在沿途的玻璃柜中。中央放置着在整个上合也屈指可数的超级电脑“仓颉”，这个巨大的机械装置与好几个操作台紧密相连，无数光路从机械外壳的缝隙间透露出来。
工作人员带着我通过电梯直达六层，来到乌的研究室。和其它的研究室一样，这个房间内摆满了各种仪器，除了中央的工作台周边，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现在工作台上，正摆放着一具眼熟的A.V.G，四周的机械手正围绕这具A.V.G来回移动。
“教授，李少校到了。”
带我进来的工作人员开口道，埋首于电脑操纵台中的青年与他旁边的少女一齐朝我望了过来。
“真是好久不见了，李。”身着白大褂的青年——乌向我招了招手。乍一看他似乎很年轻，但是头发里夹杂了不少白丝，让人无法准确地判断他的年龄，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而他那让人难以记住特征的奇妙面孔更加深了这一印象。
硬要说有什么特征，恐怕就是架在鼻梁上的边框眼镜了吧。虽然他脸上挂着柔和的微笑，但镜片后的眼里可没有笑意。
看到这张熟悉的面孔，我只觉得自己的胃一阵抽痛。乌就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般，刚刚还没有情感的瞳孔，流出一丝笑意。
“您就是李少校，对吗?”乌身旁的少女拉着洋装的裙摆，优雅地行了个礼，“初次见面，我是‘喷火’，还请您多多关照。”
虽然之前观看演习的时候就感觉到她是一个美丽的少女，但实际面对面的情况下，她的美丽远比显示器上的画面来得耀眼。
在昏暗的研究室里依然鲜明的金色卷发，流露强悍意志的碧绿眼瞳，华丽的红色洋装包裹在她苗条的身体上。简直就像从西洋电影里直接溜出来的贵族少女。
我回忆以前去英国出差时学到的那套礼节，左手按住右胸，朝少女点头致意：
“初次见面，公爵小姐。”
喷火莞尔一笑，摇了摇头。
“少校，在这里并没有公爵小姐，我只是一名普通的Ace Virgin科学生。”
没有一点倨傲的感觉，高贵的气质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我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喷火接着说道：
“我听堪培拉提到过你很多次，‘巴拿马英雄’就算在这个学院里也有所耳闻。”
我露出苦笑，说真的，我都已经懒得吐槽媒体冠在我头上的这个称号了，不过如果这个称号能够对以后的指挥有点用，那倒是意外的好处。
“那是大家的功劳，我只是尽了本分。”
“不必谦虚，以后作为我的教官，这样的荣誉与能力是必须的。”
我眨了眨眼睛，看来堪培拉姐已经将我担任教官的事告诉了喷火。我琢磨着要不要将我上午观看了模拟战的事告诉她，不知道这位公爵小姐，对模拟战的失败介不介意?
“刚才给您看到失败的一面了呢，”在我打定主意前，喷火先一步说道，“上午的模拟战，我作为队长，做得很不够，导致了失败。”
她坦率地承认了上午的失败，顿了顿，续道：
“同样的失败，我不会再重复第二次。”
我现在稍稍能够理解堪培拉姐为什么如此看重这位公爵小姐了，和堪培拉姐一样改变了我心中贵族的形象，她会是个好队长的。我点了点头，笑道：
“当然，我就是为此才来的。”
接下来，我们谈及了更为具体的问题，喷火表示直到不久之前，她与火神还是北约不列颠小队的成员，而Q-7与Q-5则是上合新编第四小队的人。至于无畏，她是直到新小队成立的时候，才突然加进来的。因此，除了火神以外，她对小队里的成员并不是那么了解。小队上周才刚刚成立，甚至连小队的正式名字都还没有确定。当我提到无畏的时候，她的表情一下子复杂起来，有些迟疑地说：
“……她……是一个出色的强攻型前锋，就是性格有点特别。”
喷火可能是觉得有些话在背后说很不礼貌，说得支支吾吾，也罢，反正到时候总会知道的，我正想换一个话题的时候，乌不失时机地插了进来：
“喷火小姐，A.V.G按您的要求调试好了，您过来看一下。”
“啊，好，教授。”喷火走向工作台，细细察看她在台上的A.V.G。
趁着喷火检查A.V.G的间隙，乌来到我身边，小声道：
“哎呀呀，你还真是接了一个有趣的工作呢。要将那五位有趣的大小姐统合在一起，可不容易哦。”
乌一脸看穿一切的表情，看来关于我的任务，院长已经跟他说了……不，说不定院长会选择我负责这个任务，也和他有关。
“联邦的军人有回后方当教官的传统，倒是你不老老实实地待在本国宽敞的实验室里，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哎呀，因为很有趣嘛，像这样把不同国家的A.V.G编在一个小队中，又是那么有个性的五位小姐，肯定可以收集到不一样的数据。某种程度上来说，我的工作跟你是一样的，你是软件上，我是硬件上。”
老实说，心情有些复杂，没有比乌的技术更值得信赖的了，但我百分之百确信，他绝对不可能满足于单纯地收集数据和解决问题。看着他嘴角间若有若无的笑容，以及那深不可测的黑色瞳孔……总觉得有些不安。
“教授，您过来一下，这里有一个问题。”工作台旁的喷火招呼道。
“好的，是什么问题?”乌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走了过去。
看来喷火知道的事情也不多，我还是老老实实地等院长晚上把小队成员的资料发过来吧。留在研究室里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我跟乌，喷火道别，返回宿舍，没想到有人正在那里等我。
3.初次聚首
PM 04:30 Ace Virgin学院 教师宿舍
“那边那位大叔，等一下啦。”背后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
大叔?我看了看周围，宿舍大楼前的走道上，只有我一个男性。我不得不接受一个残酷的事实——那个声音叫的是我。
我回过头，瞧见一名美丽的少女朝我小跑过来。
她一身上合的夏季军装，姣好的脸蛋上有着玲珑的鼻翼与樱瓣似的嘴唇。光滑漆黑的头发整齐地滑落到腰际。清秀的外表与她捧在胸口的书本结合起来，给人一种文学少女的印象。
“大叔，停一下!”她再次喊道。恩……虽然我是有不少白发，但也不至于被叫做大叔吧……撇开这点不说，这张好像天使般的美丽面孔我有印象。
“有什么事吗?”我停下脚步，问道。
“我是Q-5，不好意思打扰了。” Q-5喘了口气，“你是李少校吗?”
想起来了，这少女也是今天参加模拟战的五人之一，她也知道我担任她们教官的消息吗?
“Q-5!”
这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女声，我顺着声音一看，J-7正小跑过来，她看见我，吃了一惊。
“啊!长官。”
Q-5微微一笑，说：
“少校，你以后就是我们的教官了吧?”
“是的，明天开始正式上任。”我点点头。J-7果然从院长那里听到了消息，也有可能是堪培拉姐说的。
“那教官，今晚有空一起去吃个饭吗?” Q-5嫣然一笑，“我跟J-7姐都对‘巴拿马英雄’的事迹很感兴趣。”
……饶了我吧。我苦笑着说出不知是今天第几遍台词：
“这是飞虎里同伴们的功劳，我只是尽了自己的本分。”
Q-5显然没把我的话听进去，追问：
“那今晚可以出来吃饭吗?”
“Q-5，长……教官很忙的，我们不要给他添麻烦。” J-7急匆匆地插话道。
“啊，其实今晚我没有什么安排，正好也要出去吃饭。我对这里不熟，你们有什么推荐的吗?”
“啊，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西餐店。” Q-5举起了手。
“……恩，那家店确实很好吃。” J-7顺着Q-5的话点点头，她看起来有点高兴，看来对于后方的学生来说，能够了解到前线的详细信息，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正好，我也希望在正式上任前，尽量了解一下我的学生。
就这样，我跟着她们来到学院旁的商业街。Ace Virgin学院每天需要消耗大量的资材，所以许多商家都将店面甚至自己的家搬到学院附近，久而久之，以学院为中心，几乎形成了一座城市。早上搭乘J-7驾驶的吉普车来学院时，我就感到街上生气勃勃。现在这傍晚时分，街上更是热闹起来，放学的学生们纷纷来街上游玩，四周人来人往，各色招牌毫无规则地悬挂在街道两旁，为了吸引顾客，无论是音响还是立体投影，无所不用其极。
真是……和平呢。跟我所熟悉的前线完全不同，看着眼前这和平的光景，不禁感到一阵自豪，为那些已经离去，或是仍在继续战斗的同伴而自豪，大家的血并没有白流。
“这里，这里。” Q-5指着一家西餐厅，无视J-7“不是这里吧?这家店特别贵”的话语，拉着我的袖子走了进去。
我习惯了部队里的大锅饭，对餐厅的菜谱没什么概念，便顺应Q-5的建议，让她来点菜。之后我们边吃边聊，J-7一旦打开话匣子，说起来那真是滔滔不绝，我了解到她跟Q-5是亲戚，从小一起长大。她们跟另外几位Ace Virgin也是亲戚，都是来自于同一个大家族。真好呢，有很多家人，我想起我家的那位大小姐，几天没联系她了，到时又要被数落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到J-7眼里有犹豫的色彩，似乎想说什么话，但迟疑着要不要说出来。我装作没在意，回答J-7提出的问题。在一旁啃着大龙虾的Q-5忽然大大地叹了口气，开门见山地问道：
“教官，你有女朋友吗?”
“Q-5!!” J-7大声道，四周的客人望向我们这边，J-7脸上泛起红晕，缩了起来。但她偷偷地望着我，似乎也对我的回答很感兴趣。
“没有啊，”我笑着回答，“我毕业后直接上前线了。虽然身边有很多女战友，不过没有恋人那种关系。”
女生都喜欢这种话题吗?我每次回家的时候，家里的大小姐也是一脸严肃地问我同样的问题。
Q-5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开口道：
“教官……你其实不老吧?”
“是不老啊，还没到大叔的年纪。”我苦笑着回答。
“恩……我看你的背影和花白的头发还以为是中年人呢。”
我摸了摸自己黑白混杂的头发，心里百味翻涌，说道：
“……以前发生过很多事。”
“教官，对今天的模拟战您怎么看?”
见我脸色有点不对，J-7赶忙换了一个话题，不过刚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你们五个人每一个都是难得的人才，但联手的时候，实在是一塌糊涂。”我坦率地说出了自己的感想。
“……您说得没错，” J-7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下去，“今天的模拟战，是我没有跟喷火协调好，才失败的。我……真是太不成熟了。”
“不是J-7姐的错，全都是那个无畏不好。” Q-5用犬齿撕开手上的大腿肉，插话道，“那个无畏像神经病一样横冲直撞，队形都被她打乱了。”
“那个……可能是无畏的个人风格，我们没配合好她。” J-7苦笑，似乎不想将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J-7姐，你人就是太好啦。” Q-5将芒果汁一饮而尽，“这次失败完全是英国那边的问题，听不进人话的队员，队长的能力也有待商榷。”
我露出苦笑，Q-5的话确实难听，但无畏的表现也确实令人无奈。我发现J-7的脸色忽然变了，她使劲地捅了捅Q-5腰间仿佛是要她注意什么，但Q-5好像没有察觉到J-7的意思，放大声音说道：
“那个无畏固然是神经病，但喷火没有管好她也是失态，我以为英国贵族有多大本事呢。”
“啊啊，本神经病给你添麻烦了，真不好意思哟。”一个敌意满满的声音传来了过来。我回头一看，只觉一阵胃痛。喷火，无畏与火神就伫立在后面——无畏恶狠狠地瞪着Q-5，白天温柔和善的形象荡然无存。
喷火面无表情，但眼里透出明显的寒意。
火神一脸尴尬地环顾四周。
……这也太巧了。
Q-5无惧地迎视无畏好像火一样的视线，她是故意挑衅的吧。喷火走到我们旁边，对Q-5冷冷地说：
“模拟战的时候，我确实没有做好队长的工作，我道歉，不过请你不要侮辱我的同伴。”
“我只是单纯地指出事实而已，” Q-5的嘴角微微翘起，“狂犬就应该套好项圈乖。”
“是呢，这里就有只没戴项圈，到处乱吠的疯狗。”无畏针锋相对。
Q-5脸上挂着微笑，却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啊啊，好像有一股黑气冒出来了。
另一边的无畏露出好像野兽般的凶猛笑容，现在的她，显然是上午演习时的那名狂战士。
火神拉了拉喷火的衣角，似乎要她说些什么，而J-7求助似地望向我这边。原来她们的关系已经那么糟糕了啊。恐怕在今天的演习之前，就有不少矛盾了。想起白天，乌那意味深长的笑容，我不由地叹了口气，高声喊道：
“服务员，点单。”
被我这么一喊，五个人的视线都集中到我身上。
“是你。”无畏刚刚注意到我的存在，脸上泛起意外的色彩。
“您是?”五人里唯一没有见过我的火神，困惑地望着我。
“他就是我们小队以后的教官，李新瑞少校。”喷火替我解释道。
“哦，‘巴拿马英雄’。”“啊，那个‘巴拿马英雄’!”无畏与火神齐声道。
……够了，别再提那个称号了。但这次我忍住没有吐槽，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对“巴拿马英雄”的敬意，无畏似乎稍稍冷静了下来。
“原本应该是明天和大家正式见面的，不过既然这么巧在这里相遇，我请客，大家一起吃顿饭怎么样?”我拿起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提议道。
“既然教官都这么说了，恭敬不如从命。”喷火明白似地点点头，带着松了口气的火神，与表情可怕但总算镇定下来的无畏坐到了对面餐桌旁。Q-5似乎想说什么，但被J-7严厉的目光压住了。
接下来的这顿饭，气氛可想而知。Q-5跟无畏用杀气腾腾的视线互相瞪视，空气中几乎可以爆出火花。喷火维持着一贯的优雅，但看眼神怕是火气不下于无畏。J-7与火神绞尽脑汁地找话题缓解气氛，我努力配合她们。
这顿火药味浓重的饭局持续了约莫一个小时，总算平安结束。
“那大家明天见，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为了避免被误会亲近于任何一边，饭局结束后我独自一人离开。明明还没有正式开始给她们上课，一种疲惫的感觉就涌了上来。以前刚到飞虎的时候，我也是这样夹在争吵的大小姐们之间吧。当时有院长和堪培拉姐，这次要全靠我自己了。
回到宿舍，发觉院长已经将小队成员的资料发到了我的电脑上。我望着显示器上的资料，寻思该怎么处理小队成员间的矛盾时，警报响了。
4.原罪袭来
PM 11:30 Ace Virgin学院 教师宿舍
Ace Virgin学院所在的瀛洲岛，地处长江入海口，三面临江，东南濒东海。远离上合的西伯利亚战线与中亚战线，是公认的大后方。很少发生原罪入侵的事件。所以当堪培拉姐通过通讯告诉我有大批原罪突破防空网，降落在东海上时，我真是大吃一惊。
“……现在部署在南京军区的Ace Virgin部队已经去迎击了，不过人手严重不足，学院的守备队已经出动了一部分，Ace Virgin科的学生们虽然不用参与战斗，但也需要出去帮忙。”
对于要出动学生这件事，堪培拉姐很不满，但这也是出于无奈。
“我们收到一架客机的求救信号，那架客机似乎卷入了航空兵与原罪的战斗中，你们将参加救援行动。客机离这里很近，我已经通知你的学生，她们换上A.V.G以后，直接飞到那里去。你快点去战术指挥室报到。”
“了解。”
我换上军服，奔向指挥室。虽然有点意外，但在战场上意外司空见惯。一路上，可以看见神色匆匆的学生与老师，还有开出来的防空导弹车。紧张的气氛笼罩这学院。啊啊，这才是我熟悉的氛围。原罪固然是可怕的敌人，可我宁可应付原罪，也不想处理少女撕逼。
当我来到上午观看模拟战的指挥室时，通讯士与操纵士都已经到位，位于在东海上巡逻的无人机，将现场的图像发送到了墙面上的大型显示器上。我看到在夜幕中，爆炸的光芒时隐时现，在东海上巡逻的战斗机部队正与原罪交火中，在飞机爆炸的光芒里，隐约可以看见一架客机的影子。
“少校，院长在其它指挥室指挥学院守备队与原罪的战斗，这次救援行动，全权交给您负责。”一名通讯士向我报告。
“了解，Ace Virgin到哪里了?”
“已经出动了，两分钟以内到达现场。”
确实是很近啊。原罪究竟在打些什么算盘?跟原罪交战了那么多年，但我们对它们的了解还很少，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它们并非单纯的杀戮机器，而是具有高度智慧的生命体。原罪的行动绝对是有目的的，客机被卷入冲突真是巧合吗?
墙面上的大型显示器上，在东海巡逻的战斗机队为了保护客机，竭尽全力与人类大小的原罪厮杀。虽然战斗机的对手是下位的D级原罪，但原罪的反重力飞行使它们不仅有着比现存的任何飞机都快的速度，而且能够无视物理法则，进行任意机动。战况呈现一边倒的形式，战斗机纷纷被击坠。眼看一只原罪就要追上客机，爆炸的火光忽然在它身上闪现，原罪燃烧着坠入大海。
Ace Virgin们到了。
在Q-5用长管机炮击坠原罪的同时，大量飞弹从火神携带的发射器里飞涌而出，拖着尾烟撞入原罪群中，顿时空中爆出一片火球。刹那间，原罪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Ace Virgin身上，无畏一如往常，狂笑着冲入敌群，手上的两挺机关炮随着她的长笑喷吐火舌，将原罪群从客机这边引开。喷火与J-7如疾风般飞到客机附近，将余下想要接近客机的原罪击落。
虽然有不小的矛盾，但她们五人毕竟是超一流的精英，在无意识间就可以实现基础的配合。
恩，基础配合。我望着显示器，无奈地摇摇头。五位Ace Virgin明显地分成了两组——J-7与Q-5;喷火、火神与无畏。两组人马彼此间拉开了一定的距离，就像有一面看不见的墙，拦在她们中间。
还好这次的敌人不强。我看着雷达上代表原罪的光点越来越少，不禁感到侥幸，以现在那五人的状态，如果遇上高级原罪，麻烦可就大了。
——这时。
五道赤红的光束贯穿云层，朝Ace Virgin们飞射而去。遭到突袭的Ace Virgin们迅速闪避，躲开了光束。但灼热的光线擦过客机的机翼，在一声巨响中，客机拖着黑烟往海面迫降。
J-7惊慌地望着飞向海面的客机，但不断射来的光束逼得她只能自保。一个巨大的黑影从云层中降下。
黑色的巨人，背上的光翼照亮了黑暗，头上五个不祥的光点忽闪忽灭。
A级原罪。
这次可不是投影。
5.初战
PM 12:05 Ace Virgin学院 指挥室
原罪拥有许多特殊能力，低可探测性就是其中之一。我瞧着雷达上一个代表D级原罪的光点突然放大了数倍，变成A级原罪的信号，胸口不禁涌现一阵凉意。
客机被盯上，果然不是单纯的“意外”。
Ace Virgin们反应迅速，向A级原罪发起攻击，雨点般的弹幕在A级原罪展开的防护罩上炸裂。
完全没用。
像演习时一样，Ace Virgin仍然是各打个的，J-7掩护着Q-5，无畏像平时一样横冲直撞，火神犹豫着要不要发射导弹，喷火正在攻击想要接近火神的D级原罪……这样下去可不妙啊。
“通讯士，给我接通喷火。”
“了解。”
“——我是李新瑞，喷火，现在听我指示。”
“——了解，教官。”喷火的声音里透着焦躁，她也很清楚不能这样下去。
“——不用管无畏，让火神先拉开距离，你跟无畏一起去吸引A级原罪的注意力。”
“——教官，这样就没人护卫火神了。”
“——我来给J-7和Q-5下令。”
“——了解……了。”虽有所犹豫，但喷火还是听从了我的命令。
接着是联络J-7：
“——J-7，你跟喷火，无畏一起去分散A级原罪的注意力。让Q-5拉开距离去掩护火神。”
“——教官……”J-7的声音里透着犹豫。
“——相信我。”
“——了解。”
无人机距离战场有一段距离，我无法看清Ace Virgin们的表情，但透过墙上显示的生理数据，我知道Q-5收到J-7掩护火神的指示后，老大不高兴。我联络Q-5：
“——Q-5。”
“——我知道啦，教官。”
话虽这么说，但她的声音听起来可不怎么愉快。我苦笑了一下，续道：
“——我知道你担心烂好人的J-7被人欺负，所以绝不示弱，既然如此，你不觉得现在是卖一个人情给对方的绝佳机会吗?”
Q-5沉默了一会儿，回答：
“——知道了。”
火神在Q-5的掩护下开始退后，J-7，喷火与无畏缠上了A级原罪。我接上与无畏的通讯——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来嘛，切一刀!切一刀!切!”
通讯器里传来一阵尖锐的狂笑。我擦掉额头上冒出的汗珠……算了，还是让她自由发挥吧。反正她作为前锋引住敌人就可以了。我转而联系火神：
“——没有我的直接命令，绝对不要开火，拉开距离。”
“——可是教官，这个距离虽然勉强在飞弹的射程内，但我的感应器无法准确地捕捉目标。”
“——没关系，瞄准数据我过会儿发给你。”
我迅速地扫视墙面上那二十多块显示器不断刷出的数据，在脑内进行飞速的分析。
很幸运，战场就在学院旁边，周围监视战场的无人机可以提供足够的信息。我在一瞥之间，从显示在屏幕上的众多信息里，挑选出有用的部分，分析以后，将每位 Ace Virgin最需要的信息直接提供给她们。
告诉Q-5需要优先狙击的敌人位置。
告诉火神发射飞弹的时机与目标的精确坐标。
告诉J-7与喷火，她们彼此的状态，方便她们可以采取更好的配合。
……
我只是个凡人，只能像这样远远地观望她们的战斗。但既便如此，我也有我可以做到的事——观察、分析、提出建议，让她们了解彼此，紧密相连，化为一个整体。宛如在松散的沙子里注入水泥、石子与水，让她们比花岗岩更加坚韧。
这次由于火神没有发射导弹，所以A级原罪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朝它一味猛攻的无畏，以及在它四周晃来晃去的J-7与喷火上。她们三人的速度很快，虽然看似惊险，但光束总是从她们身边擦过，无一命中。火神因为拉开了足够的距离，不用担心像演习时那样被光束波及。
待Q-5将剩下的D级原罪清光以后，我指示她拉近与A级原罪的距离，之后，火神在导弹的极限射程，通过我发送的数据引导，将大量飞弹砸在A级原罪的防护罩上。
轰隆一声巨响，A级原罪的防护罩顿时裂开了多个缺口，原罪意识到火神的威胁，想要向她发射光束，但Q-5、无畏等Ace Virgin趁着防护罩裂开缺口的机会，朝A级原罪本体发起猛攻，这次我有好好地将火神的位置发给她们，避免像白天那样，她们在攻击中无意识地牵连到火神。
A级原罪疲于应付身边的攻击，无法集中火力攻击火神，火神得以在远距离不断发射导弹，一遍遍轰在防护罩上，进一步扩大缺口。
不多时，A级原罪的防护罩扩大到Ace Virgin可以直接冲进去的程度，不知恐惧为何物的无畏从空中俯冲而下，冲到原罪身旁，将多管机关炮的炮口在极近距离贴着原罪轰击，顿时原罪身上冒出一片火光。
原罪的一只“眼睛”瞄向大胆的无畏，但在下一瞬就被Q-5的狙击打穿，J-7与喷火也拉近距离投出了火箭弹，在一片爆炸声中，A级原罪全身冒出黑烟，高度不断下降，最终被火神狂风骤雨般射来的一批飞弹砸中，全身包裹在火焰里坠入大海。
“干得漂亮。”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过头，瞧见院长站在我身后，面带微笑。
“……这次只是A级原罪，如果再来一只，或是更加高级的原罪，就危险了。”我苦笑着回答。
A级原罪在前线，不过是高级杂鱼的水平，因为敌人本身不强，所以这次我可以让五位Ace Virgin放弃自我判断，完全听我指挥，如果是更加强劲的对手，我根本指挥不过来。
“以炎凰小队的初战来说，算是相当不错了，严格来说，你甚至还没正式上任呢。”
“炎凰小队?”
“你到任以后，小队算是正式建立，需要有一个队名，‘炎凰’这名字听起来挺吉利吧?”
凰——在“皇”的外围加上“风”字框，在字面上就象征了百鸟之王，可见院长对这个小队的期待。
我望向墙上的大型显示器，是因为刚刚击败了A级原罪的关系吗?感觉那五人间的气氛好像缓和了一些，现在她们正飞向迫降在海面上的客机，试着抢救机上的乘客。
炎凰——神话中全身包裹在火焰中的圣鸟，背负这人世间的灾难投身于烈火之中，以生命和美丽换取人世的祥和与幸福。正可谓是Ace Virgin这种存在的直接体现。
望着屏幕上那五位尚未成年的少女，我紧紧握住了拳头。
炎凰以自我牺牲换取人世祥和，同时在经历巨大的痛苦与磨难后，它们才能以更美好的躯体重生。我要尽我所能，支持她们撑过烈火的考验，变得更加美丽与强大，在与原罪的漫长战争中活下去。
这就是我能为Ace Virgin做的，微不足道的报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