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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淮南子》
原罪入侵至今已经过去了十分漫长的岁月,可它们与人类的持久战仍然看不到尽头。
在这漫长的战争中,翱翔天际的钢铁战姬Ace Virgin被视为希望的象征。她们美丽而勇敢的身姿,不只是在战场,在日常生活中也抚慰着人们的心灵。
AM 10:30 瀛洲市 行政区第三大道
“这是……搞什么啊。”喷火的额角暴出青筋,虽然脸上还挂着微笑,却散发出一种十分可怕的气场,“这裙子……也太短了吧,谁想出来的设计……”
装饰着鲜花和彩带的装甲车,在轻快音乐伴奏下,缓缓地行驶在大道上。
这里是瀛洲市市政府前的大道,高楼林立,遍布商场的闹市区。
装甲车的车顶上,伫立着炎凰小队的五位美丽少女。
她们身穿军方宣传部门设计的超短裙水手服套装——清纯可爱的水手服,露出大腿的超短裙,根据五人不同的性格,搭配不同的丝袜,运动少女火神是短袜、金色卷发大小姐喷火是黑丝长筒袜、文静贤惠的J-7是泡泡袜……她们一边向车道两旁聚集的众多市民热情地挥手,一边向他们展示手上的军方标语:
踊跃报名应征,接受祖国挑选!
保卫祖国、抵御侵略是每一个公民的神圣责任!
依法服兵役光荣,逃避服兵役可耻!
……
装甲车驶过的大道两旁,聚集的年轻市民们频频呼喊着:是Ace Virgin啊~好可爱~请看这边,照相机的闪光灯不停地亮起,几乎没有停过。
我坐在她们脚下的装甲车里,看着手机屏幕上她们五人的倩影——街上的市民用微型摄影机拍摄她们五人的画面在网络上实况转播,参与组织这次宣传的P-43现在一定笑得合不拢嘴吧。
像这样的场合,开朗的火神乐在其中,温柔的表·无畏跟J-7虽然因为害臊而脸红,但并不讨厌这样的气氛。当然,并不是每个人都这么适应,我看着露出僵硬笑容的喷火,以及虽然在笑,但不知为何好像冒出一股黑气的Q-5,拿起无线对讲机,朝耳朵里塞着耳机塞的喷火和Q-5说:
“我知道你们可能很不习惯,不过忍耐一下,这是宣传部的正式委托,虽然是宣传任务,但也十分重要,打起精神来。”
“——是……”
“——知道了……”
两个人很勉强地回应道,我不禁露出苦笑。
宣传任务——穿着宣传部特制的华丽服装,向市民们进行国防宣传,鼓舞民间的抗战士气。
士气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和原罪的战斗根本看不到尽头的现在。让现在已经成为军方脸面的Ace Virgin,穿着漂亮的衣服在民众面前露露脸,一方面可表现军方的从容,另一方面也可以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
军方其实有专门的偶像Ace Virgin部队,不过她们很忙,在宣传部缺人手的时候,也会就近向学院里找人来帮忙,毕竟比起正式的Ace Virgin,学院里的学生要有空得多。
“——快要到时间了,准备好了吗?”我看了看表,差不多到宣传部定下的歌唱表演时间了。
耳机里传来或爽快或犹豫的回答,事到如今,不管她们有没有适应,都只好硬着头皮上。
“——好了,喷火,作战开始。”
“——了,了解。”面对SS+级原罪都不曾畏惧的喷火,支支吾吾地回答。
“——做……做就做,谁怕谁啊!”Q-5非常不爽地回应道。
手机屏幕上,五位少女握着麦克风,一起放声高歌。
一个小时以后。
“……我受够啦!!”
一如所料,外表温顺,实际上脾气火爆的Q-5第一个从座位上跳起来。
“虽然还是军官生,但我们也算Ace Virgin吧?我们的任务应该是在战场上跟原罪战斗,保护民众,而不是像偶像一样唱歌跳舞吧?是吧?”
为了维持淑女形象,强忍没有发作的喷火在一旁不住点头。看她们这副样子,显然对刚才的场面耿耿于怀。之前的唱歌表演结束后,装甲车停了下来,以便跟市民们进一步互动,这时候,很多崇拜Ace Virgin的粉丝涌到装甲车下,要求握手签名,粉丝的热情确实稍显高涨,负责维持秩序的市警们费了好大力气才清出车道,让装甲车停在市政府的地下车库里,这才躲过了充满热情的市民们。
“别这么说,Q-5,这也是任务啊。”在我开口安抚前,J-7先一步开口道。她虽然对短裙非常害臊,但并不讨厌宣传任务的样子。
“裙子确实是太短了一点,不过除此以外,我觉得这个任务挺好,”J-7微微笑道,“市民们看起来很高兴,原来我们除了战斗之外,也能这种方式带给大家笑容,真的很好。”
她抬起头,视线仿佛望着远方,续道:
“如果原罪也能像市民们那样,喜欢我们的歌声,或许我们就可以不用战斗,互相理解了吧。”
沉默。
喷火皱起眉头。
Q-5仿佛头很痛似地用手撑住额头。
火神露出苦笑。
我叹了口气,那次与懒惰型原罪的遭遇战,J-7险些丧命,但她的观点一点都没有变,有机会还是会冒出:如果可以跟原罪和平相处该多好啊——这样不合时宜的话。在见识到J-7上次舍命营救冲绳基地的勇气后,喷火等人知道J-7绝不是那种没有觉悟的傻白甜圣母,所以不会因她的话产生成见。但每次听到J-7和平共存的说法,总不免皱起眉头。
“J-7,你说得很有道理呢,如果可以和原罪和平相处该多好啊。”
另一种不同意义上的沉默在众人间蔓延开来,所有人一同望向出声赞同J-7话语的无畏,注意到大家惊讶的视线,无畏像是被吓到般,往后缩了缩,怯声道:
“那个……我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吗?”
啊……这个是表·无畏。虽然来学院有一段时间了,但我还没有完全适应无畏的人格转换。
见我们没有说话,无畏怯生生地说:
“原罪很可能也有智慧,也许有跟原罪沟通的可能性,只是我们一直没有找准方法。如果能够对话,也许就有回避杀戮的可能,神并不想看见杀戮。”
她做了一个祈祷的姿势,微微闭上眼睛,续道:
“《圣经》上说,要爱人如己,要爱你的仇敌,圣子也教导我们说,饶恕敌人的罪,他就饶恕我们的罪。与原罪互相杀戮肯定不是正确的方式,如果能够和平共处,那才是神所希望的。”
这时候的无畏,隐隐散发着慈爱的光芒。尽管已经见识过很多次,但这个比J-7更极端的发言还是让我愣了一下。这一瞬间让情况变得麻烦起来,听了无畏的话,一脸感动的J-7冲过去握住无畏的手,在我跟Q-5制止她之前,J-7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你能够理解真是太好了,现在跟原罪这样互相伤害的局面肯定是错误的,像这样互相征战对我们双方都没有什么好处。就算是原罪也一定有可以和平共处的方法,只要找到可以和它们对话的方法,就可以和它们进行沟通,如果可以沟通,那就一定有和平相处的道路……”
J-7一旦兴奋地打开话匣子,那简直就像火力全开的机关枪,根本没有插话的机会。只见无畏先是微笑着听J-7说话,接着,微笑慢慢僵硬,有几次,她都想打断J-7,但J-7好像连珠炮一样完全没有空隙的话语,让无畏没有任何打断的机会,又过了一会儿,无畏的额角暴出青筋,爆发:
“闭嘴!烦死人了!!”里·无畏大声吼道。
“咦?”J-7一愣。
趁她停下的空隙,无畏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朝J-7吼了起来:
“我说你烦不烦啊?叽叽喳喳说了那么多,我头都炸了!原罪嘛,随便怎么样都好,如果来找麻烦就战,想那么多干嘛?”
“……对不起。”被无畏的气势吓到,J-7反射性地道歉。看到J-7一副被欺负的样子,身为重度姐控的Q-5头上马上冒出一阵黑气,插话道:
“J-7姐,跟疯狗没什么好道歉的。”
“你说谁是疯狗?”
“哎呀,原来你有自觉啊。” Q-5以可怕的笑容回应无畏的瞪视。像往常一样,两人的嘴炮又开始了。
虽然表·无畏跟J-7的性子很像,可一旦两人说起来话来,J-7会因为找到了难得的理解者而变得比平时更加啰嗦,导致感到不耐烦的里·无畏又冒出来。接着就是J-7被里·无畏吼回去,Q-5看不惯,窜出来跟无畏嘴炮这样的展开。
过了好一会儿, Q-5与无畏的撕逼总算在大家的努力下平息下来。我清了清喉咙,还有一个消息要宣布呢。
“宣传任务其实还没有结束,下午要去一个新的地方。”
我话还没说完,喷火和Q-5就一脸嫌恶的表情。嘛,虽然同样都是宣传任务,但还是有区别的。
“下午的宣传任务并不是在市里进行,”我解释道,“我们要去刘晓格勒的难民营。”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这也难怪,毕竟那里最近发生了好几起谋杀案啊。
刘晓格勒岛是瀛洲三岛中面积最小的一个,在原罪还没有入侵的时候,是作为度假村开发的,与原罪的战争爆发后,大量难民涌入瀛洲市,造成了非常大的安全隐患,市政府就在刘晓格勒岛上建立了难民营,将难民集中安置在那里。
PM 2:00 瀛洲岛 码头
“最近这段日子,那里确实发生过好几起谋杀案,但当地的情况肯定没有传闻中那么糟。许多有关难民营的传闻都是夸大其词,每个地方的情况都是不一样的,不能一概而论。”
在去往刘晓格勒岛的摆渡船上,我开口道。一听说要去那个难民营,大小姐们的表情就有些微妙。最近那个难民营发生过多起谋杀案,现在还没有抓到凶手,听说受害者的尸体都被破坏得不成原样。
“教官,你对难民营很熟吗?”Q-5问。
“恩,很熟啊,我在被收养以前一直都是住在难民营里的。”我随口回答。
寂静。
大小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比较好。我不禁为自己的失言而稍稍后悔,干笑着转移话题:
“那边离瀛洲岛很近的,马上就会到,快去换衣服吧。还有再去检查一下你们的A.V.G,今天的A.V.G表演可是重头戏。”
她们应了一声,跑向摆渡船上的装甲车。炎凰小队全员的A.V.G现在就安置在装甲车的车厢里。
下午去难民营的宣传活动,炎凰小队需要将身上的水手服换成庄严的军礼服,尽量给人以职业,可靠的军人感觉。而活动最后的A.V.G表演更是今天的重头戏。为了方便将A.V.G带出来,在装甲车里链接启动,乌也是费了好一番力气。
快要到的时候,无畏忽然来找我。
“怎么了?”
“那个……听说岛上有一个孤儿院,是一座大教堂?”
“恩,有啊。”
“我们会去吗?”我察觉到无畏有些期待的表情,那里能让她想到家乡吗?
“啊,去的。”我笑道。
无畏高兴地点点头,回去继续准备。很快,难民营就清晰地展现在我们眼前。
和世界上其它的难民营比起来,这里的条件算是不错了,这里没有一般难民营里常见的帐篷,而是用木板搭建起来的棚屋,形成一大片低矮建筑群。其中有一些钢筋水泥制成的大型建筑,比如医疗站,培训中心,钟楼……点缀其中,上午的时候还阳光明媚的天空,现在变得阴沉沉的,似乎很快就要下起大雨。在灰色天空的衬托下,岸上那灰色的建筑群显得更为阴沉,萧条。
这里是“苟活”两字的代名词。被原罪毁灭了家乡的难民们流浪到此处,被贫困束缚在这个小岛上。他们没有一技之长,又身无分文,只能靠费力枯燥的简单劳动来勉强糊口。稍微有些能力,又或是敢拼敢做的人,早就离开了这个难民营,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或是已经认命的放弃之人。
摆渡船慢慢靠向刘晓格勒岛的码头,我远远看到很多难民聚集在码头旁。先到一步,负责Ace Virgin护卫的士兵们拉起了警戒线,将人群阻隔在码头外。尽管如此,难民仍然竭力探头朝我们望来。
“啊,是Ace Virgin!”最前排的一名老人指着我身后的大小姐们喊道。
“是Ace Virgin!”“真的是Ace Virgin!”“ Ace Virgin来了。” 顿时,人群熙熙攘攘地涌动起来,人人伸长脖子,往我们这边看。
是这样啊。我眨了眨眼睛,朝身后被难民们的热情吓了一跳的大小姐们说道:
“别担心,他们只是太高兴了。”
听到难民们呼唤Ace Virgin的声音,我就明白了,他们当中肯定有许多人和我一样,在战火中被 Ace Virgin拯救,因而将Ace Virgin视为一种希望的象征。 身穿庄严的军礼服,腰间挂着军刀的大小姐们,正是理想中Ace Virgin的样子,看到这样的形象,能让那些曾经被Ace Virgin营救过的难民回想起被拯救时的记忆,唤起他们的希望。此外,在连续谋杀案的凶手尚未抓获的现在,Ace Virgin在此出现,多少可以抚平一些当地难民对谋杀案产生的不安。
在岛上的活动,以慰问为主,我们需要走遍岛上的医疗站、学校、教堂等公共设施,向难民表达上面对这里的关注,鼓励他们克服眼前的困难。在走访完岛上的主要设施后,以A.V.G的表演来收尾。
装甲车在难民营里狭窄的道路上缓缓前进,炎凰小队的少女们站在装甲车顶,向道路两旁的难民们挥手致意。我与同行的士兵们走在装甲车旁小心戒备,
当慰问活动接近尾声时,已经是黄昏时分,我们的装甲车开到了岛上的孤儿院旁。
这是一座哥特式的大教堂,高高的尖塔在老远就能看到。很久以前,原罪还没有入侵的时候,这一带是给外国人有钱人建设的别墅区,所以建造了教堂。和原罪的战争开始后,别墅区的建设作废,已经建好的教堂变成了难民营里的孤儿收容设施。
走进教堂,这里还留有原罪入侵前繁荣时代的遗风。正对面是耶稣钉在十字架上的雕像,其它还有圣母,天使等等的浮雕。看上去颇为老旧,但十分干净,看得出经常有人悉心擦拭。无畏望着教堂里的布置,脸上充满了怀念与安宁的气息。
管理孤儿院的神父与修女,带着孩子们出来迎接我们。孩子们兴奋地将Ace Virgin们围了起来,问长问短。
被孩子们包围着的无畏,浑身像是放出光芒般光彩照人,对于本来就是修女的她来说,这样的场面一定非常怀念吧。看得出她很喜欢这里的孩子。
性子温和的J-7与火神也很擅长和小孩相处,而比较强势的喷火与Q-5先是有些不知所措,但稍稍适应一下后,马上与孩子们打成一片。
我感觉这里没我什么事,便起身想去教堂外透透气,这时候,我忽然发现,在礼拜堂的角落,有一个小女孩远远地望着被其他孩子围住的大小姐们,孤立于人群之外。
她看起来十分年幼,最多也就六,七岁的样子,有一头长长的白发和同样雪白的肌肤,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白色衬衣,金黄色的瞳孔懒洋洋地望着这边。
这个小女孩的外表是如此显眼,跟其他孩子完全不同。同样注意到这个孩子的J-7走到神父身旁,问:
“神父先生,那孩子是?”
“这是最近刚来的孩子,”神父露出悲伤的表情,“前段时间附近有客机被原罪击落,那孩子正是客机上的幸存者。”
J-7浑身一震。我也感到很惊讶,要说这段时间在附近被原罪击落的客机,那就只有我们小队正式被命名为“炎凰”那天,被A级原罪击落的客机了。
神父没有注意到J-7的目光,继续说道:
“那架客机也是从被原罪毁灭的地区逃出来的,因为那里已经毁灭,市政府找不到有关那孩子的资料,而那孩子本身不知是不是坠机时受到刺激,从不说话,只是呆呆地望着周围。当时她的衣服口袋里有一块刻着‘贝尔菲戈尔’的怀表,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名字。”
神父长长地叹了口气,说:
“像这样有缺陷的孩子,许多孤儿院是不收的,于是她被送到我们这里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 J-7颤声道,双手紧紧握拳。那一天,虽然消灭A级原罪后,炎凰小队立刻去救助迫降在海面上的客机,但那架客机很快就因为不明原因爆炸了,并没有救到几个人,当时J-7还很沮丧来着。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那架客机上的幸存者。
J-7走到那孩子身边,试着和她沟通,而那孩子瞥了一眼J-7后,目光又回到了虚空之中。J-7还在努力,但没什么用,过了一会儿,J-7轻轻地抱住那个孩子,眼中有些湿润。
“J-7姐怎么了?”时刻密切关注J-7动向的Q-5凑到我身边,问。
“那个白发小女孩是我们小队命名日那天,被原罪击落的客机上的幸存者。”我回答。
Q-5的脸色同样为之一变。在我们旁边的无畏也听到了,强烈的哀伤浮现在她的脸上。很快,喷火与火神也会听说吧,她们一定也会在意。没有救到客机这件事,对这些还没有习惯死亡的年轻Ace Virgin触动很大。
如果大小姐们恳求我帮助那孩子,该怎么回应?朋友里有哪一家需要收养小孩吗——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声。
教堂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人人都望向外面,发生什么事故了?
我不禁想起难民营里的连续谋杀案,又有新的尸体被发现了吗?这时,传来一阵急促的枪声,以及一声凄绝的惨叫:
“——丧尸!!”
天上响起雷鸣,宛若丧钟。
PM 5:35 刘晓格勒岛 难民营 教堂
下雨了。
无数水线自天际狂泻而下。
哗啦啦的雨声充斥耳膜,却盖不住四周此起彼伏的枪响与悲鸣。
“快!快进教堂!!”
我一边大喊,一边抬起手上的自动步枪。在不远处,一大群影子正摇摇晃晃地朝教堂接近。
轰隆一声,一道电光划破天际,将乌黑的天空照得大亮。
在白色的电光下,我可以清晰地看见那些踉踉跄跄朝我走来的人影——
它们的衣服都染满了鲜血,粘液不断从唇边滑落,惨白的皮肤上布满了漆黑的斑点,眼瞳翻白,嗓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饥饿的动物一样呻吟着伸出了苍白的手。
丧尸。
被暴食病毒感染,啃食血肉的活死人。
我扣下扳机,枪口喷出火舌,最接近我的丧尸被子弹打断腿倒在地上,但它还在爬行,继续朝我逼近。
我疏忽了,这个难民营发生的那好几起谋杀案都是丧尸做的,这里的难民是因为害怕病毒传播而导致难民营关闭,而故意掩盖了真相吗?
本以为可以自己解决暴食,结果病毒还是大爆发了。
“撤!”我大喊,和身旁的士兵一边开火,一边撤进教堂。我们刚进门,教堂厚实的大门就被重重地关上。门的另一边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拍打声。教堂里的士兵与难民立刻把所有可以搬动的家具堵在教堂的大门前,防止丧尸撞破大门冲进来。
现在距离丧尸出现,只过了五分钟。
一发现有丧尸,我便和同行的士兵们一起冲出去,想看看能不能杀出一条血路带大小姐们逃走,可丧尸的数量太多了,眼看突破无望,只好带队撤回教堂,固守待援。
“……还没完!”我来不及喘口气,便环顾四周,教堂里现在除了我们与孤儿院的人员外,还有许多难民跑进来避难,其中有将近三分之一的人身上带伤,躺在教堂的角落里,大小姐们正要给他们包扎伤口。
“快把伤患绑起来!你们在学校里有学过的吧!”我刚开口,一名手腕被丧尸咬伤的少女便发出一阵可怕的呻吟,漆黑的斑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她的皮肤上蔓延。
“教官,这是?!”J-7面色苍白地转向我。
“……她被暴食病毒感染了。”我一边回答,一边拔出手枪。
在七大类型的原罪中,杀死最多人类的,并不是具有最强战斗能力的懒惰型原罪,而是直接战斗力最弱,但防不胜防的暴食类型原罪,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暴食类原罪所产生的暴食病毒。
“教官!您做什么!!”J-7惊愕地看着我举起手枪,把枪口对准全身冒出漆黑斑点,奄奄一息的少女。
“给她一个解脱,”我回答,“还有保护大家。”
暴食类型的原罪体型很小,它们一般混在人类里躲藏起来,被它们挠到或者咬到的人类就会感染暴食病毒,变成没有自主意识的丧尸开始啃咬其他人类。被丧尸咬到的人同样会感染病毒,变成丧尸啃咬别人,继续扩大感染。是的,就跟眼前这名少女一样。
即将变成丧尸的少女以乞求的目光望着我,胸口很难受,但这时候绝不能犹豫。
“住手!!”J-7脸色大变,抓住我握枪的手。
“J-7!你在学校里学过的吧!黑点开始扩散就没救了!”我想要甩开J-7的手,就在这时,全身冒出漆黑斑点的少女忽然双眼翻白,从地上一跃而起,朝我身旁的J-7扑去!
J-7惊叫一声,侧移了一步,丧尸扑个空,但它立刻扑向J-7身后,发呆游荡的白发小女孩。
糟了!!
在丧尸扑倒小女孩的同时,一个烛台飞驰而来,砸中丧尸头部,将它重重地击倒在女孩旁边。紧接着,一个人影飞奔到正要起身的丧尸旁,从腰间拔出与军礼服配套的军刀,朝丧尸的脖子狠狠地砍了过去。
鲜血溅了一地,丧尸的首级滚落到一边,身体抽搐了一下,不动了。
“我说,你们在搞什么啊!!”
人影——无畏,手握染血的军刀,立于丧尸的尸首旁。
我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为无畏凶残的里人格浮上表面而庆幸。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把教堂里的人吓坏了,刚刚还围在无畏身边的孩子,全都向后退了几步。
对孩子们投过来的,充满恐惧的目光,无畏脸上有一瞬间,很短的一瞬间,闪过一丝哀伤。但很快就被凶狞的笑容取而代之。
在向别人解释无畏的变化前,J-7惊叫出声,抱起倒在地上的白发女孩,只见她的肩膀染成一片鲜红——被丧尸咬伤了。
“教官,怎么办?!!” J-7带着哭腔喊道。
这下,麻烦了。
PM 6:30 刘晓格勒岛 难民营 教堂
“教官,你有计划了吧?” 无畏说道。
“你说什么?”我眨了眨眼睛。
“我看你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一定有计划了,是吧?” 无畏露出猛兽般的笑容,她的直觉真是准得可怕。
在我指挥教堂里的人将被丧尸咬伤的感染者绑起来,隔离到另一个房间,并将教堂里所有的入口都确实地封住后,J-7带着队员们来询问我营救那个小女孩的方法。
“真有计划吗,教官!”J-7激动地抓住我的手。
她很着急,被丧尸咬伤后,经过多久变成丧尸因每个人的体质而定。如果运气好,能坚持几个小时。可要等救援部队要赶到岛上,把小女孩送去医院,再清除掉她体内的暴食病毒。能来得及的概率实在太低了。
“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消灭暴食型原罪,”喷火开口道,“暴食病毒实质上是暴食型原罪的分身,本体被消灭,病毒也会跟着失效,虽然已经变成丧尸的人实质上已经死去,消灭暴食他们也无法复活,但可以救得了那孩子。”
喷火盯着我,一字一顿地问:
“教官,你其实有找到暴食本体的办法吧?”
我保持沉默。虽然我同情那个小女孩,但不能因为她让炎凰小队遭遇危险。
“教官,你是担心我们的安全吗?”火神微笑,“请相信您的学生,上次我们不是也做到了吗?”
“教官,求您了。”J-7眼里饱含泪水。
我咬着牙,沉默。
忽然,无畏转身离去。
“无畏,你去哪里?”我喊道。
“虽然我不清楚暴食本体躲在哪,不过出去大闹一场,总归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吧。幸好我们有将A.V.G带来呢。”
“别乱来!你们是来表演的,A.V.G上可没有武装!”
无畏就当没听见,继续往外面走。
“我命令你留在这里!!”
“不好意思啊,我可是双重人格,有什么意见就去跟我的另一个人格抱怨吧,哈哈。”无畏大笑道,步子一点都没慢。
J-7擦了擦眼泪,跟在无畏后面。
Q-5当然毫不犹豫地跟着她的姐姐。
“教官,这是我们欠她的。”喷火说完,追了上去。
火神抱歉地朝我笑了笑,跟上喷火。
这帮丫头……我感觉自己的头都快炸了。
“我知道了!”我怒气冲冲地喊道,“你们过来听我说!!”
少女们喜滋滋转过身来,我只觉得自己的胃一阵生痛,下次去药房配点胃药吧。
我让大小姐们去找一捆绳索,接着带她们来到教堂二楼,我支开在这里巡逻的士兵,和大小姐们一起把封住窗户的木条拆开,将绳索的一端绑在窗户旁的雕像上,另一端扔到下面。
在进行这个作业的过程中,我对大小姐们说道:
“和上次的懒惰型原罪一样,暴食型原罪的弱点,也来自于它们的‘性格’,暴食型原罪的特性就是吃,它们将人类变成丧尸,让丧尸疯狂地啃食,似乎在丧尸进食的时候,暴食本身也会感到快感。在丧尸爆发性地出现一段时间后,感染地区的人要么躲起来,要么就是全部被吃完了,这时候暴食就会陷入饥饿状态。”
我从窗户向外边望去,雨小了一点,在这里可以看见难民营里为了应对可能的暴食病毒爆发而建的大型建筑——医疗站、学校、钟楼……都亮着灯。难民营里的幸存者都已经躲到这些大型建筑里去了吧。这里的暴食型原罪已经开始进入饥饿状态了。
“饥饿状态的暴食,一旦发现能吃的活物,就会让周围的丧尸都来抓猎物,如果抓不到,就会召集更多的丧尸,如果召集了所有的丧尸还抓不到,就会进入类似于暴走的状态,暴食本体就会亲自出现,让丧尸发挥出正常情况下绝对发挥不出的力量。这就是打倒暴食的机会。”
“了解啦!”无畏笑道,抓住绳索滑了下去。我其实还有些话想说,暴走状态的暴食实力非正常状态可比。但在我开口点,大小姐们都已经滑向地面,我也只好跟着滑下去。
收纳了A.V.G的装甲车就在教会旁边,她们悄悄地来到装甲车旁。当她们发现我跟在她们后面一起来的时候,J-7不禁有些意外地说道:
“教官,您跟过来干什么?太危险了。”
“你们有装甲车的钥匙吗?”我忍着头痛,淡淡地说。
沉默。
我叹了口气,打开装甲车门,她们迅速进入车厢,开始链接,启动A.V.G。
“教官,您不用陪着我们的。”J-7看见我关上了装甲车门,坐在驾驶席上。
“走不了啦。”我叹道,在装甲车前方,冒出了一大群摇摇晃晃的丧尸,后视镜上也出现了一大群。
虽然我们已经很小心,但饥饿状态的暴食不会漏过任何蛛丝马迹。
我握住方向盘,以破罐子破摔的气势踩下了油门。
PM 7:05 刘晓格勒岛 难民营
我把油门开到最大,肆无忌惮地驾驶装甲车在难民营狭窄的街道上横冲直撞,在我后面,由数不尽的丧尸所构成的澎湃人浪正汹涌而来。
发现我们后,整个难民营的丧尸几乎都朝装甲车涌来。
“好了没有?!”我大声喊道。
“马上!!”装甲车厢里回应。
这时,又有一大群丧尸在装甲车的正面出现,我猛打方向盘,装甲车一个大拐弯,撞进一旁的棚屋,撞穿了好几面墙,开到了另一条街上。
然而,在这条街道上,已经有黑乎乎一大片丧尸在等我了。
“好了!”J-7喊道,我按下开关,装甲车的车顶缓缓打开, Ace Virgin们窜上天空,因为没有装备武器,所以她们手上握着的都是普通的单兵武器,自动步枪的子弹从半空中流泻而下,将接近装甲车的丧尸扫倒。我猛踩油门,将一群丧尸撞飞。在协助我突围后,Ace Virgin们采取低空飞行的方式,四散开来,吸引丧尸。
丧尸很快就被Ace Virgin们引走了。我停下车,远远地观察局面。
为了确实地可以吸引丧尸,炎凰小队飞得很低,受到她们的吸引,成千上万只丧尸层层叠叠地压在一起,形成一只伸向天空的巨手,几乎触及飞在空中的少女,但还是被少女们轻而易举地躲开了。
忽然,丧尸的情况发生了变化。
大批,大批的丧尸朝一个位置聚集,密密麻麻地叠加在一起,形成了一团巨大的肉块,接着,这个肉块的一端,形成一只由无数丧尸形成的大手。
这只大手并非用来抓获半空中的Ace Virgin,而是使劲一挥,将一大批丧尸甩上半空,接着,爆炸。
刹那间,天空中出现了一大片密集的火球,我感到自己的心脏咚咚直跳,这尸体炸弹看起来跟导弹都差不多了,被砸中可不是开玩笑的。
暴食型原罪发出了远远超过正常情况下的力量。我拿出装甲车里的夜视望远镜仔细观察,发现在肉块的中心,有一个闪着红色光芒的小点。
那是暴食的本体了吧。
凭炎凰小队现在手上的轻武器,不可能贯穿丧尸构成的重重肉壁对暴食本体造成伤害。
这时,装甲车里的通讯器响了,进入暴走状态的暴食连电子干扰都停止释放,好可怕的食欲。
我打开通讯器,无畏响亮的声音在装甲车内回荡:
“——是教官吧?我突然发现通讯器可以使用了,我有一个想法。”
接着她说完自己的想法,我皱起眉头,问:
“——你确定?”
“——无谋上等!哈哈哈!!”
通讯器那边传来一阵狂笑,我就算制止,她也会做吧。
“——听好了,无畏。”我非常认真地说道,“你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通讯器另一头沉默了一会儿,回答:
“——快开始吧,没时间了。”
我叹了口气,接通其余Ace Virgin的通讯,开始向她们下达指示。
PM 7:15 刘晓格勒岛 难民营上空约三千米处
她不断地上升,上升。
远离地面的高空。
上次与懒惰型原罪的战斗给了她灵感,没有可以击穿暴食型原罪层层肉壁的武器?呵呵,落下的速度本身就足以作为绝对性的“武器”。
她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长枪”——她怀着深深的“歉意”,随手从教堂上拆下来的钢铁十字架。
就用这个,将原罪贯穿!
她停止上升,开始坠落。
以骇人的速度,朝地面直坠而去。
即使有A.V.G的防护罩保护,耳边呼啸的狂风,仍然使她清晰地感觉到落下速度的可怕。
并不感到害怕,反而有种怀念的感觉。
在落向地面的短短时间,她一边按照教官发来的资料,不断调整角度和速度,一边回想起一些往事。
想起了 “她”诞生的时候。
另一个她,那个温和天真的自己,在还是婴儿的时候,就被父母放在修道院门口,后来好心的神父收养了她,她在悉心的抚养下长大,立志成为完美而温柔的修女而不断努力。
然而有一天,一群持枪劫匪袭击了修道院,神父为了保护她被子弹,鲜血溅到了她脸上。
于是,真正的“她”觉醒了。
轻松解决了那些又弱又蠢的劫匪,但这样强大的自己,引起了“开膛手附身”这样不好的流言,给修道院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以至于她不得不离开抚养她长大的修道院。
对此,她从来不曾后悔。
为了保护家人,哪怕离开家人的身边,她也乐于接受。
脑海里闪过刚才孤儿院里的那些孩子,闪过真正的她出现时候,他们恐惧的眼神。
没有关系,哪怕被害怕也没有关系,只要可以保护想要保护的东西,就足够了。
活像一个大肉团的暴食型原罪,已经可以确认到了,真不愧是教官,计算得真准确。
她放开手上的十字架,让十字架继续以骇人的速度,朝暴食落去。
“啊哈哈哈哈!开膛破肚♥!”她大笑,接着将A.V.G的推力全开,改变方向,开始减缓落下的速度。
然而,从高空落下的速度实在太过惊人,尽管引擎喷口已经亮起了耀眼的光芒,但落下的速度还是很快。
其实——
虽然能够保护大家就无怨无悔,但果然,还是有一点寂寞呢。
这时候,她忽然看见有几个光点朝自己飞速而来。
PM 7:17 刘晓格勒岛 难民营 地上
我透过望远镜,确认到从高空轰然落下的“长枪”——教堂的十字架夹带着高空落下的巨大动能,通过无畏不断进行细微的调整,精确地砸到了肉团上,穿过丧尸构成的重重肉壁,将包裹在肉团中的暴食型原罪贯穿。
巨大的肉团开始崩溃,如果那个白发小女孩运气够好,应该可以得救了吧。
我立刻将望远镜转向天空,不禁松了一口气。
夜空中,五个光点肩并肩,缓缓落下。
光凭无畏自己的引擎,不可能完全减缓从高空落下的动能,于是,经过精密的计算,让炎凰小队的其他人先一步到达无畏的落点,展开叠加防护罩,一起减缓无畏下落的势头,将她“接住”。
“这次又成功了啊,好运的大小姐们。”我放下望远镜,微笑。
那之后过了一周,又一个休息日。
我一个人在教学楼里扫厕所。
虽然那一天的局面是无奈为之,但确实让炎凰小队承担了不必要的风险,作为一名老师,不能不说是一种失职。
尽管我很希望院长能将我革职,然后把我送回前线,但听说那天被救回的白发小女孩在身体检查的时候,发现有惊人的A.V.G适性,已经被作为特例,收入了Ace Virgin学院的初等部。
这算是将功折罪吗?对我的处罚也相应地降到了连续一个月在休息日清扫教学楼厕所这种仅限于当苦力的程度。
“教官,中午好!”
扫完上午的厕所,我进行午休的时候,瞧见无畏微笑着朝我招了招手。
作为让我受罚的始作俑者之一,眼前这个露出温和笑容的表·无畏,什么都不记得。
我也只好苦笑着,接受她的笑容。
她是来给我送午饭的,我受罚的这段日子,大小姐们总是来给我送午饭。算是一定程度上的歉意?虽然J-7的手艺是真好,但另外四位,尤其是英国三人组的“正宗英国料理”,我总觉得是来给我追加伤害的,当然女孩子给我做的饭,不管什么味道都要吞下去,这是礼仪。
今天,我也一边吃着无畏做的,散发着漆黑色泽的料理,一边听她说道:
“上次在难民营的时候,我又像往常一样,想不起丧尸袭击后又发生了什么。”
表·无畏并不享有里·无畏的记忆,本以为她会感到不安,但她笑道:
“虽然什么都记不起来,但我前些天收到孤儿院孩子寄过来的信,说是感谢我保护了他们,尽管不记得,但我还是很高兴。”
仿佛像是说给自己听吧,她小声道:
“我一直觉得,有谁在保护着我,保护着大家,我希望跟她说声谢谢,然后希望让她知道,我已经不像离开修道院时那样寂寞了,我现在有了新的同伴。”
无畏脸上柔和的笑容令我感到一阵暖意,无论是表还是里,她都以自己的方式,珍稀她爱着的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