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破，尚可补;手足断，难得连。
——中国谚语
1.队内矛盾
AM 11:00 Ace Virgin学院 指挥室
“你比较看好哪一边?”和我一起观看模拟战的乌问。
“炎凰小队。”
“就算是作为一个技术人员，我也看得出堪培拉和超级军旗的胜算更高哦。”
“我是她们的教官，我相信她们。”
“恩恩，那些孩子也很努力呢。”乌微笑着望向墙上的大型显示器，屏幕上，两道影子正在岛上废弃的高楼群间穿梭飞翔。
飞在前面的，是在学院里担任教官的堪培拉姐，她是爆轰型的重装Ace Virgin，除了背后的钢翼和幻化引擎外，加装了多具塞满了飞弹的分离仓，具有压倒性火力的同时，速度较慢，容易被击中。
现在紧追在她身后的，是炎凰小队里的喷火。
格斗型的喷火为了最大限度的追求速度，只带了机枪与格斗导弹，她紧追在堪培拉姐后面，机枪哒哒地喷射着火舌，堪培拉忽上忽下，在楼宇间左拐右弯，硬是不给喷火使用格斗飞弹的机会，虽然机枪子弹不时打中堪培拉姐的机体，但奈何不了爆轰型坚固的装甲与防护罩。
忽然，强攻型的无畏从堪培拉姐前方的拐角冒了出来，装备了一堆火箭弹的她飞得比喷火稍慢，因此采取了绕道夹击的策略，饶到了堪培拉姐前面。
“啊哈哈哈哈!”她发出一阵狂笑，将携带的火箭弹一股脑儿扔了出去，与此同时，堪培拉姐两翼的分离舱外盖大开，集团式子母炸弹呼啸着全弹发射，分别朝位于前后方射去的八枚铁之箭，所有弹头在空中分解，一分十，八十枚以上的飞弹朝无畏与喷火砸去。
轰隆隆一阵巨响，无畏射出的火箭被字母飞弹拦了下来，而后方的喷火受制于楼宇间狭窄的空间，面对好像一阵骤雨般飞过来的子母飞弹，放弃强行突破，选择了上升回避。
不知恐惧为何物的无畏笔直穿越爆炎与铁片的风暴，只是被爆炸的火光与烟气阻碍了视野，完全没有发现堪培拉姐以超低空飞行的方式，从她下方穿过。
从容地突破了夹击的堪培拉姐忽然闪到了建筑的阴影里，下一刻，从天上落下来的飞弹撞到了堪培拉姐上方的高楼上，伴随着爆炸的巨响，瓦砾与建材好像瀑布般流泻而下。
在高楼群上方，和堪培拉姐同样是爆轰型的火神眉头紧皱，作为速度较慢的重装Ace Virgin，她无法像无畏和喷火那样和堪培拉姐在楼宇间狗斗。于是选择了高空轰炸的方式，只是下方建筑群的地形实在太复杂，堪培拉姐巧妙地利用建筑来阻挡飞弹。虽然也有考虑过不管三七二十一乱炸一气的打法，但害怕波及追在堪培拉姐后面的队友，而且以堪培拉姐的技术，哪怕是倒塌的建筑群，也可以顺利脱出吧。
“哈哈，到底还是拦不住啊。”我身旁的乌笑了起来。
两枚中程导弹朝火神呼啸而去。火神慌慌张张地采取回避动作，投放金属箔片吸引飞过来的导弹。可火神笨重的机身还是闪避不及，被一枚导弹轰个正着，一声巨响后。指挥室里火神的状态窗口显示坠落的字眼。
我顺着乌的目光望向墙面上的另一个显示器，那里正显示击坠火神的机体——跟堪培拉姐一样在学院里担任教官的超级军旗。
超级军旗是法国海军的Ace Virgin，我跟她不熟，不过听说她在马岛讨伐SS级原罪的战斗中表现非常活跃。现在看来实力确实不凡，这位有着一头异色卷发——半棕半白，令人联想到冰激凌颜色头发的女子，一边躲开朝她射来的炮弹，一边头也不回地发射导弹，逼迫刚刚占据导弹发射位的J-7采取闪避动作。
炎凰小队的另外两名成员——J-7和Q-5追着超级军旗过来了。她们看起来有些狼狈，两架机体不同程度上破损，Q-5丢光了所有导弹，J-7的机体甚至还冒着黑烟。
靠两名学生来拦住教官果然太勉强了吗?
“哎呀呀，如果不是分散迎战，而是直接五打二的话，说不定还有胜算。”乌一副胜败已分的样子，评论道。
我微微泛起苦笑，这次模拟战，是乌打着收集机体信息的旗号进行的，为了收集老鸟与新兵的对战数据，让堪培拉姐和超级军旗对战炎凰小队，同时为确保学生们都是本色发挥，我自然不能进行指挥。
战斗开始后，无畏吼着“先打慢的!”便朝堪培拉姐冲了过去，而Q-5差不多在同一时间嚷着“解决装甲薄的”攻向超级军旗，不能放着妹妹不管的J-7慌忙跟上Q-5，而喷火也不能让无畏单独对付堪培拉姐，只好与火神一起过去支援，于是小队自然而然地分成了两组——J-7，Q-5拖住超级军旗;喷火，火神，无畏集中火力对付堪培拉姐……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种局面。
轰隆隆，一阵密集的爆炸声震撼耳膜，看到超级军旗过来了，堪培拉姐也转入了攻势，提升高度，全弹发射，漫天的飞弹扑向追在后面的喷火与无畏。喷火敏捷地忽左忽右飞舞，举起机枪哒哒地扫射，将靠近的飞弹打爆，而无畏则是直直地冲了过去，凭借超人的直觉以微小的差距避开导弹，实在躲不开的才用机枪在近距离打爆。
在一片爆炸的闪光中，无畏冲出硝烟，以格斗飞弹锁定堪培拉姐——
然而，那漫天的飞弹只是诱饵。
在更上方的天空，超级军旗已经占好了位置，锁定直直冲向堪培拉姐的无畏。
察觉超级军旗目的的Q-5，举起轻型机炮猛烈开火，但超级军旗一边躲闪炮火，一边完成了发射程序。轰地一声，从高处飞下来的导弹正中无畏，无畏的状态窗口显示坠落。
接下来，两名教官对付三个学生呈现一边倒的局面，本来机体就已经受伤冒烟的J-7无法躲开堪培拉姐放出的字母飞弹雨，成了第三个被击坠者。然后超级军旗拉开距离用中程导弹解决射光了导弹的Q-5，最后剩下的喷火面对两名教官的夹击难能可贵的坚持了十秒后也加入了被击落的行列。接着，屏幕上战斗造成的破坏随着光学投影的解除而消失，模拟战结束。
“如果一开始就集中五人之力对付其中一个，教官组也无法分散，五对二的情况下，不管教官组用什么战术，炎凰小队也能进行比现在更合理的搭配吧。”
乌挖苦似地说着我早就了然于心的内容。队内最大的问题，果然是小队成员之间的间隙，尤其是Q-5跟无畏。
想到那两人，一阵疲惫的感觉涌上心头。乌微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就先行返回研究所。我叹口气，往七号校舍走去，炎凰小队的教室就在那里的二楼，现在是午休时间，小队这会儿应该聚在教室里吃午饭吧。因为某个原因，小队的成员们习惯聚在教室里吃带来的便当而不是去食堂。
刚到教室门口，浓重的火药味就扑面而来。
“归根究底，这次会失败，还是因为某人没头没脑地直冲过去，真是一点团队意识都没有。”靠在课桌凳上的Q-5瞪着无畏，乌黑的眸子里满是寒意。
“啊啊，你可真有团队意识啊，还不是自顾自地去对付超级军旗，小队会分散开来不就是因为你的关系?”坐在课桌上的无畏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讥，鲜红的瞳孔里冒着火光，看这气势，现在应该是里·无畏吧。
“呵呵，优先对付装甲薄弱的敌人，你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吗?”
“哈，自信满满地扑过去，结果连拖住敌人都做不到的笨蛋是谁啊?”
“好啦好啦，别吵啦，”性子温和的火神插话，“大家都是同伴，吵架可不好。”
“正好，火神你过来说句话，这次到底是谁的问题。”无畏冷不防把锅丢给火神。
Q-5也跟着望过去。
“唔……”火神左右为难地看着望向她的无畏与Q-5，额头上流下豆大的汗珠。
这时候，作为小队长的喷火该出来说些什么吧。我望向教室一角沉默不语的喷火。她一脸不高兴地瞪着争吵的Q-5与无畏，那表情就像是在说“我不是针对谁，在座的两位都是垃圾”。但这句话显然太不淑女，喷火在忍耐。
自尊心很强的喷火其实对胜负看得比队内的任何一人都重，这会儿她才是最火大的，一旦跟半点反省意思都没有的无畏和Q-5说话，怕是会直接发飙吧，现在她光是维持淑女的形象就已经到极限了。
我左右看了看，教室里没有J-7的身影，平时的话，应该是她来劝住Q-5的。她去哪了?
“说起来，之前超级军旗向我发射导弹的时候，你就在她附近吧?难道你连干扰她发射都做不到吗?”无畏质问道。其实当时Q-5尽力了，无奈超级军旗技术高超，射光了导弹的Q-5无力制止。
“呵呵，能像这样教训一下乱咬人的疯狗，其实也不错呢。” Q-5的口气听上去就像故意不阻止超级军旗似的。
“行啊，你。”无畏的额角暴起一道青筋，脸上挂着食肉动物般凶狞的笑容。
Q-5微笑以对，那是仿佛食人花般透着危险气息的浅笑。隐隐有一阵黑气从她身上释放出来。
我叹了口气，差不多该我出场了。眼前这幕情景是炎凰小队的日常，自半个月前小队正式建立开始，这样的争吵已经重复了好多次。
我正要走进教室，忽然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味，接着熟悉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教官，您来了。”
回头一看，是端着不锈钢锅的J-7，那股香味就是从她端在手上的锅子里传来。
听到J-7的声音，教室里的队员们也意识到我过来了。
“教官。”“指挥官。”“少校。”……队员们纷纷招呼道。
我正琢磨着该如何开导无畏和Q-5，却发现她们两人的视线飘向我的后面，不只是她们两人，火神与喷火也望向我的后面——J-7手里的不锈钢锅。
“J-7，你手上的是什么啊?” 不拘小节的无畏无视Q-5瞪过来的视线，从桌上跳下来，兴致勃勃地跑到J-7旁。
“这是土豆烧肉，是我的家乡料理。” J-7将不锈钢锅放在课桌上，打开盖子。顿时，一股令人陶醉的香气从锅子里冒了出来，向四周扩散。锅子里是煮得恰到好处的土豆与烧肉，色泽酱红， 汁水浓浓。
“哦哦，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火神笑着走过来。喷火也瞄向这边，紧皱的眉头舒缓了不少。
“大家要不要尝尝看?” J-7微笑。
“好啊，好啊。”无畏不知从哪里取出刀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用叉子叉了一块烧肉放进嘴里。
“呵，真是没有吃相的疯狗呢。” Q-5在一旁嘲讽道。不过无畏就像没听到一样，两眼发亮地望着锅里的土豆烧肉，赞叹：
“哦哦，这个可真好吃啊。”
听她这么一说，火神与喷火也取出餐具，尝了尝，表情整个都亮了起来，刚才模拟战的不愉快也都丢到一边去了。
“教官，要不要尝尝?”J-7期待地望着我，将筷子递过来。
“啊，谢谢。”我夹起一块土豆，放入嘴里……一股浓郁的香气在舌尖上散开，扩散到整个口腔，越是咀嚼，香味越是浓厚，令人欲罢不能。
“恩，好吃啊。”我不禁赞道。竟然可以把合成肉煮出这种味道，难怪队员们都不想去食堂。
“是吗，那太好了。” J-7回以一个大大的笑容。
大家沉浸在J-7端出来的美味中，模拟战败北的阴影一下子散去了。这半个月来，J-7的笑容与料理多次化解了小队里的争吵。真是帮了我不少忙。
忽然，我发现Q-5望着和睦地在一起吃着料理的小队同伴，眼神意外柔和。
2.不当发言
PM 01:30 Ace Virgin学院 炎凰小队教室
我在教室里讲课。
内容是原罪最新的生态记录。虽然Ace Virgin学院的学生老早就学习过原罪的生态，但对原罪的研究是不断发展的，一有新的研究成果，学生就要跟进学习。
“我们都知道原罪是硅基生命，每个原罪都有一个‘幻化核心’，以此为基础进化出个体，”我调出相关的立体光学影像， “根据最新的研究成果，原罪满足一定条件后，会自我进化，进化的方向有七个，我们分别命名为傲慢、嫉妒、愤怒、慵懒、贪婪、暴食和色欲，每一个进化方向，都有不同类型的特殊能力。”
我停了下，指着立体光学影像上的一排进化图，续道：
“无论是哪种类型的原罪，基本上都是朝着人形的方向进化的，越是接近类似于人类的外形，力量也相应增强。进化到完全人形后，在外表上和人类几乎没有区别，而且还有类似于人类的情感反应。”
我背对着立体光学影像，环视教室。
是因为中午的时候享用料理大满足吗?里·无畏乖乖睡觉去了，现在是表·无畏，她安静地听课记笔记，跟上课打呵欠的里·无畏简直判若两人。
“有没有问题?”
J-7举起了手。
“讲。”我发现Q-5的脸色微变。
“教官，您刚才说原罪在进化到完全人形后，具有类似于人类情感的反应?”
“是的，原罪随着进化会产生类情感的反应，比如懒惰型原罪，它们的力量冠绝原罪，但活动极为消极，每次袭击，攻击次数都不会超过三次。”
J-7接下来说的话让我怀疑自己的耳朵。
“那我们有尝试过跟原罪沟通吗?”她说道，“既然有情感，说不定它们跟我们其实非常接近，如果进行沟通，也许可以说服它们放弃侵攻，和平共存。”
当她说出“共存”两个字后，整个教室都陷入了难堪的沉默。
火神与无畏困惑地望着J-7。
喷火不悦的扬起了眉毛。
Q-5看起来有些慌乱。
自原罪入侵地球开始，已经过去了漫长的岁月，数不清的人被原罪杀死，现在整个人类团结一致的唯一目的，便是为了有朝一日将原罪从我们的世界驱逐出去。为此千万热血战士前仆后继，他们当中的大部分都倒在了沙场上，再也不会回来。
“哈哈……这真是一个非常新颖的观点呢。”我干笑了两声，“沟通或许是一个好主意，也许我们能够在沟通中找到原罪的弱点。”
喷火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我一边努力转移话题，一边向J-7使眼色。性子温和的表·无畏跟火神还好说，但“共存”这种话在身为公爵之女，从小就接受武门教育的喷火听来，简直就是投降主义，且不说能不能沟通，难道原罪停手了，逝去的许许多多生命就算了?
然而，J-7好像完全没注意到我的眼色，接着说道：
“不单单是找到它们的弱点，如果可能的话，向它们传达和平共存的愿望，说到底，我们和原罪为什么要互相伤害呢?”
我感觉胃部一阵抽痛。我原以为J-7在小队里是可以让我省心的一个，可这不是超越Q-5跟无畏的麻烦吗?
眼看喷火就要发飙，Q-5忽然举起手，开口道：
“教官!我有一个问题!”
“讲!”
“您刚才说原罪越是接近人类的外形，力量越是增强，那么那种跟人类几乎一样的完全人形原罪究竟有多强?”
“问得很好。”我示意J-7先坐下，显然比起她的问题，Q-5的提问更加接近于Ace Virgin应该了解的范围。“完全人形原罪的力量非常惊人，比如以前侵略过大气圈的EX级原罪‘傲慢’，集中了当时北约与上合的大半战力才能与之一战。
接下来Q-5又一连提出几个问题，我全部解答后，电子合成的下课铃响了。
我刚想松口气，就看见喷火面色阴沉地朝J-7走去。显然身为炎凰小队的小队长，刚才J-7的那些话，可不是听过就能算了的。
然而，在她质问J-7前，已经有人先一步了。
“J-7姐，你刚才说什么傻话啊!”Q-5的吼声回荡在教室里，“人类怎么可能跟原罪和平相处?那些死去的人们难道就算了?开什么玩笑!!”
“……可，可是Q-5酱，如果能够和原罪共存，那大家……不是可以不用上战场，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闭嘴!”Q-5两手叉腰，那张清秀美丽的面孔这会看起来简直像修罗，“我为自己是一名Ace Virgin而自豪，就算有朝一日牺牲了，那也是为了人类的未来而死。倒是J-7姐你实在是太软弱了……”
感觉就像被什么漆黑的东西附身一样，Q-5言辞激烈地指责J-7发言失当。话说得难听，以至于J-7的眼角闪现泪花，
“……撒旦啊。”像是害怕Q-5浑身散发出来的黑暗气场，表·无畏拉开了一大段与Q-5的距离躲在喷火后面。
“够了，Q-5。你的话太难听了。”原本打算质问J-7的喷火都反过来帮她说话了，“J-7也是希望大家有一个好的未来，才会……发言失当。大家都是同伴，别说了，够了。”
对喷火来说，跟里·无畏针锋相对的Q-5一直都是个头痛的麻烦，而在队里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总是用微笑和料理化解矛盾的J-7真的帮了她很大的忙。现在看到J-7被Q-5数落得快要哭出来，马上在精神上站到了J-7一边，对之前J-7说的话反而不那么在意了。
看其他人的表情，也是觉得Q-5说得太过火。
“那就这样，J-7姐，以后不要再说蠢话了!”说完，Q-5朝教室外走去，我发现她的肩膀微微有些颤抖，真是个勉强自己的大小姐啊。
3.真心
自J-7发言失当引起骚动后，炎凰小队迎来了微妙的“和平期”，Q-5一连几天都一副没精神的样子，哪怕是在里·无畏出现的时候，都没有跟她斗嘴，把队内的同伴惊得以为要刮龙卷风了。对Q-5的数落毫不在意的J-7一连几次询问她是不是身体不适，Q-5都推说没事，尽管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没事的样子。
就这样过了一周，炎凰小队迎来了自小队建立后，最大规模的实战训练。
AM 06:30 Ace Virgin学院 机场
“这次我们的任务是远距离巡逻，”我向换上了飞行服的小队成员们解释道，“我们将乘坐Ace Virgin支援机沿着东海飞一圈，如果发现下位原罪，立刻予以歼灭。如果是A级以上的强力原罪，则撤退向后方报告。这次是实战，大家打起精神来。”
队员们充满精神地回答“明白”，只有Q-5看起来有气无力。我带着队员们登上飞机。这架Ace Virgin支援机是大型运输机改造而来特种飞机，机上有Ace Virgin专用的维修设备，不仅可以装上六名Ace Virgin的全套装备，而且还配备了大量先进的电子设备，具有匹敌预警机的索敌能力。
Ace Virgin们在下机舱里的休息室待命。我则是直接来到飞机的驾驶舱，这里还充当指挥室的作用。机组人员纷纷向我敬礼。我坐在指挥官的位置上，下令：
“起飞。”
发动机点火，伴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Ace Virgin支援机飞上天空，炎凰小队的第一次实战训练开始。
虽然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但巡逻意外的顺利，飞了几个小时，沿途连原罪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几周前原罪突然大批降落在东海，让院长担心东海还会不会有隐藏的原罪，于是这几天派出了好几波人员进行侦查。我们就是其中一波，同时也算作训练。
我从驾驶舱里出来，想看看大小姐们的情况，只见她们大都靠在座位上小睡。今天凌晨时分就出发，最初的兴奋过后，一定感到困了吧。
我突然发现Q-5并不在座位上，便在货仓里找了找，发现她对着自己的AVG装备发呆。
“不去睡一会儿吗?”
“教官?”
听到我脚步声的Q-5回过头来，非常疲劳的样子，眼里满是血丝。
“有时间聊一聊吗?”
“是我跟无畏的事吧?我知道了，我尽量不会和她吵了。” Q-5的目视线又落到AVG上，心不在焉地回答。
“当坏人辛苦了。”我将一罐热咖啡贴到Q-5脸上，被加热到稍稍有点发烫的咖啡罐一碰，Q-5抖一个激灵看向我。
“前几天之所以对J-7说那么过分的话，是为了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吧。毕竟J-7的那些话，很多人一时接受不了。”
“教官……”我抬手止住她的话头，接着说道：
“那时候如果不做些什么，大家可能会带着有色眼镜看J-7，结果被你这么一闹，大家反而同情起J-7来了。说起来……你之所以一直跟小队里的英国同伴们过不去，也是想扮个黑脸，好让J-7来扮红脸吧?”
“……教官，我不懂你说什么……”
“你在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别太小看大人哦。”
我顿了顿，续道：
“我知道你是在用你自己的方式保护J-7，身为外人的我本来不该说什么，只是看你现在这样，恐怕是因为前些天对J-7说的话感到过意不去吧?这样下去对你自己和队里的同伴都不好。”
Q-5看着我，视线里有惊讶跟警惕，对她来说我不过是刚认识不久的新长官。一时难以信任我也是正常反应，现在只要让她知道还有人理解她的想法，她并不需要独自背负一切就可以了。说到底我自己也不够成熟，对开导别人实在不怎么擅长。
“你其实可以更多地相信你的队友。” 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返回驾驶舱。在这件事上，能够打开Q-5心结的人，并不是我。
过了一小时，我再次去休息室查看大小姐们的情况，看到Q-5有回座位去睡觉，多少放心了一点。
4.她的太阳
Q-5做了一个梦。
苏醒的记忆。
年幼的她，体弱多病，是个爱哭鬼。
因为身体虚弱，常常一个人被留在家里，只能透过窗口远远地观望小伙伴们玩耍。
对于寂寞的她来说，每天都来看望她的表姐好像阳光般照亮她的心。表姐与她不同，开朗而充满活力，同龄的小伙伴总是围绕在表姐身边。
然而，这样的表姐却总是牺牲自己玩耍的时间，来陪伴她这个无趣的病弱孩子，给她讲述外面的事，逗她开心，只要有机会就陪她出去。
在她灰暗的童年里，表姐是她的太阳。
后来，在一名优秀医生的努力下，她的身体渐渐好转，终于，能够和表姐一起去上学了。
可这时候，表姐的处境发生了变化。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表姐开始主张“就算是原罪也一定有可以和平共处的方法”。这个怪异的观点招来了他人的敌意。
原罪是人类之敌，是终有一天必须要驱逐的存在。这是她从小被灌输的“常识”。而表姐的主张从根本上违背了这个常识。
违背常识的人会被视为异类，而异类会遭到排斥。
表姐在学校里遭到孤立，进而成了被欺凌的对象，课桌遭到涂鸦，文具被恶意毁坏……都是家常便饭。这时候，她本来应该与表姐站在一起，但她却感到害怕，害怕因为站在表姐这边而遭到波及。
私下里，她劝说表姐放弃“要和原罪沟通，寻找和平相处的方法”这样怪异的观点，但表姐特别顽固地坚持这一点。对于受到的欺凌与孤立，只是一笑置之，完全不放在心上。结果到后来，她也像一个外人那样，对表姐的处境冷眼旁观，甚至刻意跟表姐拉开距离，切断了和表姐的联系。
一年后，她旧病复发，又病倒了。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学校里的同学在开始的时候还来看看她，但很快就将她遗忘。而曾经照亮她心头的太阳，也被她自己舍弃。
这回她真真正正的变成了一个人。
然而，并不是。
就在她一个人寂寞地躺在病房里，哀叹自己自作自受的时候，将近一年没有联系过的表姐再次来到了她的身边。一如以往的笑容与温柔，她的“背叛”表姐从来不曾在意，只有对她身体的纯粹关心。
那时候，她明白了。
她的太阳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哪怕她自己愚蠢地遮住太阳的光芒，太阳也一直在照耀着她。
她不知道表姐为何如此执着于和原罪共存的理念，但这不重要，只要表姐自己愿意就好。她只是祈愿，祈愿她的太阳能一直散发光芒。为此，她愿意成为影子。
漆黑的影子能使太阳更加耀眼。身体康复，渐渐长大的她，已经不想在单方面地接受太阳的光芒，而是愿意成为衬托太阳的“影”。
这便是她的选择，无怨无悔。
PM 06:00 东海上空 Ace Virgin支援机 驾驶舱
警报声回荡在驾驶舱狭长的空间里。
我眨眨眼，将松懈的精神收紧，聆听雷达官的报告。
就在我们前方不远处，日本自卫队的舰队正与一支原罪群交战。应该是几周前降落到东海的残余原罪。
“我们要加入战斗吗?”通讯士问。
我盯着雷达上的光点，敌人只是下级原罪组成的小部队，就算没有Ace Virgin，自卫队也已经将原罪完全压制。
“自卫队看起来应付得来，强行加入只会引发不必要的误击，”我回答，“让Ace Virgin们出击，在战场周围警戒，如果有原罪逃跑，就将其击坠。”
“了解。”通讯士将我的命令传了下去。过了一会儿，Ace Virgin支援机的后舱门缓缓打开，装备上AVG的炎凰小队全员从后舱门跃入半空，幻化引擎点火启动，五位少女飞翔在天空之中。
自卫队歼灭这样的原罪小集群毫无问题，我打算乘此让炎凰小队体验一下实战的气氛，按照我的命令，小队的五名Ace Virgin分散在战场四周，随时准备消灭逃离的原罪。
战斗很快就会结束，我寻思接下来该如开导Q-5的时候——
“上面!!”
机舱里忽然响起一声悲鸣，我面前的屏幕显示出战场正上方，几乎呈垂直角度的天际，出现一道闪亮的银色条状物。
只见银色条状物以可怕的降落速度逼近战场，在肉眼可以确认的距离，银线散开了。
银色之雨倾盆落下。但那不是雨丝，而是巨大的金属柱。
从超高空轰然击下的银色长枪。
海上的舰队也察觉到了攻击，徒劳地想要进行回避，但毫无意义，密集的金属柱豪雨根本没有躲闪的空间，军舰顶部如薄纸般破裂，金属柱贯穿舰顶和甲板后炸开，火焰与浓烟冲上天际，军舰被轰出好几个大窟窿后开始沉没。
转眼间，自卫队的舰队，连同与舰队交战的原罪群一起被落下的金属柱消灭了。
“这是……”通讯士的面孔好像死人一样惨白。是的，就像他想的那样。
“联络炎凰小队，全速脱离战场!!我们也赶快离开!!”我注视着雷达，雷达上没有任何原罪的反应 ，当然不会有，敌人根本就在侦测范围之外!
“原罪大概在哪?”虽然知道没什么意义，我还是问道。
“……恩，”雷达官沉默了好一会儿，报告，“从落下的速度与威力判断，原罪应该离地面五万米以上!”
果然是懒惰型……我感到胸口一阵收紧，屏幕一角显示出电脑推断的该原罪等级——
SS+。
在七大类原罪中，懒惰型是公认最为强大的天空霸者。
它们的战斗方式非常简单，就是漂浮在人类难以企及的超高空，制造出巨大的钯金属柱，将金属柱从几万至几十万米的高度往地面发射。
金属柱夹带着从超高空落下的动能，没有什么是这些巨枪贯穿不了的。
我紧张地注视着显示器，等待着原罪的下一次攻击。
第二波金属柱并没有落下，懒惰型原罪的攻击次数果然有限。飞机上的电脑根据刚才那一波攻击的信息。推算出了原罪可能的飞行方向——
“目标是北约的冲绳基地吗?”我望着屏幕自语。我已经可以想象到基地里建筑坍塌，尸骸遍地，浓烟四起的情景了。
“能够和冲绳基地取得联系吗?”至少想要警告一下他们。
“不行，原罪释放了强力的电子干扰，稍远一点的距离就无法联系了。”通讯士回答。
我叹了口气，现在我该做的，是带着炎凰小队尽速撤回Ace Virgin学院。
“少校!J-7没有回应!” 通讯士的声音有些慌乱，“从发布撤退命令后，J-7一直没有回应!”
我一听，反射性地望向屏幕，瞧见代表J-7的光点正在极速爬升，朝原罪接近。
她想干什么?!就算是Ace Virgin，没有追加特殊装备的情况下，也攻击不到五万米高空的原罪。
下一瞬间，我就明白了J-7的想法——以自身为饵，争取时间。
大笨蛋!!
5.天使与魔鬼
PM 06:10 东海上空
Q-5从来没有感到这样无助过。
亲眼目睹自卫队的舰队在一瞬间被从天而降的金属柱所消灭，那压倒性的暴力震颤着她的心灵。
她毫不犹豫地遵守教官返回Ace Virgin支援机的命令，虽然投影在视网膜上的资料显示冲绳基地就在附近，但她也爱莫能助。
她一边为原罪可能发动的第二波攻击瑟瑟发抖，一边全速与队友会合。
“J-7姐?!”
忽然，她发现J-7不但没有后撤，反而全速爬升，向原罪接近。
“——J-7姐!你究竟想干什么!!”她朝着通讯器大喊，却只传来一片沙沙声，原罪释放了强力的电子干扰。
怎么办?!本能地想要赶到J-7身边去，但海面上直冲天际的浓烟与火焰无言地诉说着敌人的强大。
理智告诉她，现在应该返回Ace Virgin支援机和大家会合，汇报情况，向教官请求支援。理智同样告诉她，教官一定会放弃J-7，选择撤退，任何有理智的指挥官都不可能为了J-7而让全员冒险。
我……该怎么办?犹豫间，炎凰小队的另外三机出现在视野中，要向她们救助吗?
请求她们和自己一起，违反教官的撤退命令，去把J-7带回来?可能吗?
她深知自己与小队里J-7以外的队友关系有多糟，她们怎么可能帮她。
“——Q-5，这里是喷火，听得到吗?”喷火发来通讯，显然是催促她快点返回Ace Virgin支援机。
不管了，试试看，如果不行，就一个人去帮J-7!下定决心。Q-5开口道：
“——喷火，我——”
“——有什么话过会儿再说，”喷火回答，“我们现在马上赶到J-7那边去，把这个笨蛋拖回来。”
“——哎?!”
“——愣着干啥，J-7不是你亲戚吗?”无畏发来通讯。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将冲动过头的同伴带回来不是理所当然的嘛，”无畏大笑，“本以为她是一个优等生，没想到也是这么有个性，作为这次帮她的回报，回头她可要做些好吃的啊!”
“——不能放着同伴不管。”火神回答。
“——我很想揍她……但身为小队长，不能抛下队员。”喷火抱怨。
这一刻，Q-5竟感到自己的眼睛有点湿湿的。
PM 06:11 东海上空 Ace Virgin支援机 驾驶舱
“少校!炎凰小队的另外四人也没有回应!!”通讯士的声音从有些慌乱升级到了恐慌。
我望着屏幕，代表炎凰小队另外四机的光点，正在朝J-7追去。
在生气之前，脸上先泛出苦笑。
果然，Ace Virgin是不可能放弃同伴的。被Ace Virgin所拯救，一路走来接触过众多Ace Virgin的我，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现在还能联系得到那四人吗?”我问。
“应该能联系的上，但她们没有回答。”
“把通讯切过来。”
“了解。”
接着我对追向J-7的四人说道：
“——我是李新瑞，不要装傻，我知道你们听得到。注意我接下来发给你们的信息。”
我飞快地扫视机内的屏幕，分析所有可能用得到的数据。没有给我太多的时间，察觉到J-7接近的原罪行动了。
银色的条状物再次在天际出现，银色的丝线——带着可怕动能的金属柱四散开来，毁灭之雨轰然击下，喷火与Q-5敏捷地忽左忽右飞舞，在银色长枪的缝隙间穿插飞翔。火神与无畏则放出密集的火箭与导弹，将金属柱的降落轨道稍稍炸偏。
Ace Virgin们在生与死的缝隙间舞蹈。
我在竭尽全力进行推算，目前屏幕上浮现的信息已经足够让我推导出原罪的攻击模式。
懒惰型原罪虽然是原罪中的最强，但弱点也是最明显的。它们的弱点跟它们的攻击方式一样单纯，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字——懒。
懒惰型原罪的攻击模式极其死板，它们不是无法改变攻击模式，而是懒得改。原罪在不断进化取得更强力量的同时，也会拥有类似于人类的情感。而懒惰型原罪拥有的情感便是“懒惰”，明明拥有傲视其它类别原罪的实力，却因为偷懒的关系，很少和人类冲突。
驾驶舱里响起一片欢呼，这一波的金属柱投放结束。炎凰小队全员健在。
最多还有一波。我寻思。懒惰型原罪不仅懒得改变攻击模式，而且发起攻击的次数也很有限。在自身没有受到威胁的情况下，最多攻击三次，就会收手躲入云海。J-7也是深知这一点，才冒险吸引原罪攻击吧。
事实上，让Ace Virgin吸引原罪攻击，就能救下冲绳基地。
可对我来说，保障Ace Virgin的生命安全才是最优先的。只是事到如此，也只好全力支援她们。我一边敲打键盘，一边指挥驾驶舱里的机组人员将刚才推算出来的数据——金属柱的速度、可能的落点、大致的投放时间……发送给Ace Virgin们。现在的问题在于，由于原罪的电子干扰，无法将数据发送给J-7，只能祈祷追过去的四人能尽快恢复和J-7的联络。
原罪并不会等我们，第三波攻击——银色的钯金属柱，如豪雨般落了下来。
差不多在同一时间，那四人终于追上了J-7。
我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雷达上代表炎凰小队的光点。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在金属柱的投放停止的同时——屏幕上的一个光点消失了。
是J-7。
我只觉被大锤敲了一下，一阵头晕目眩。不，现在不是动摇的时候，作为指挥官，直到战斗结束为止，都要保持镇定。我咬紧牙关，忍受胸口的疼痛——明明不只一次失去Ace Virgin，却始终无法习惯。
“少校!!”雷达官大喊。被他这么一喊，屏幕显示Q-5以惊人的速度往海面冲去。
难道?!
“快，快飞到那边去。”我喊道。飞机呼啸着朝光点飞去。在光点停下后不久，飞机赶到现场，接着我看到——
冒着黑烟，勉强飞在空中的Q-5，以及她抱在怀中，失去意识的J-7。
难以言喻的虚脱感浮上心头，我不禁长出一口气。恐怕是J-7的AVG被金属柱擦到而失去功能，在她坠向地面的时候，Q-5猛然冲下，在接近海面的高度接住了J-7。
“真是好运啊，大小姐们。”我苦笑着自语。
事后，因为炎凰小队的英勇行为，北约的高层官员亲自向院长表示了感谢。到这个地步，我们也不太好处罚违反了撤退命令的炎凰小队。最后也只是象征性地关了她们几天禁闭。原本喷火打算好好地教训J-7一顿，但看到J-7醒来，激动地抱着她大哭的Q-5，也只好作罢。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之后Q-5与英国同伴之间的气氛变得融洽，虽然和里·无畏还是一直吵嘴，但已感觉不到原来的那种敌意。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次的冒险确实有其意义。
“这次可真是危险啊，”去研究所查看Q-5损坏的AVG时，乌对我说，“Q-5妹妹可是解开了限制进行飞行，只差一点点就粉身碎骨了哦。”
哪怕自己丧命，也想救J-7啊。虽然生气的时候活像撒旦，但她无疑是J-7的天使啊。
这时，我忽然想起关于撒旦的另一个说法——撒旦实际上是对神最为忠诚的天使，为了衬托出神的光芒，这才伪装成魔鬼。
天使与魔鬼，两者的差异或许并不是那么清晰呢。